每讲奴儿哈痴常要涉及一处地方,便是宁古塔。
若干年前,大个头、大脸盘、大眼睛、大胡子、大嗓门儿的女真人就住在珲春卫、宁古塔和依兰哈喇(三姓)附近。他们任侠慷慨,虔诚地崇拜山神。
这里山林茂密物产丰盛,最著名的便是千年人参。
漫山遍野的的水果,满林子乱跑的麋鹿和獐子还有满河的肥鱼,传说中有句‘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陶锅里’讲得就是女真人祖辈的生存环境。
祭神拜祖宗每族都有,女真族人也有许多特别的讲究。
他们会在正旦前一天用黍米煮熟烂团成一张张的饼子,同江南一样,同称之为打糕。
有部分也管萨满神棍叫察玛。他们头戴高帽,穿着五颜六色的彩裙,一手敲鼓一手摇动铃铛,浑身抽搐不止地请来各路神仙,口里念念叨叨让人听不大明白的吉祥话,还要周围的人同时敲击皮鼓和木头同声应和。
各色绫条丝带迎风招展,代表祖先适时降临。
祭品很别致。要七个干菜碟、七盅米酒、七盏油灯碗儿一排摆于祭桌。另外,前面还有一方小几,安放着一整只嘴里塞入带穗五谷的大肥猪,猪头必须朝向北斗星的方向。
马栅子附近是爱巴礼下属的家奴驻地。昨天消息说西北向大股马队来袭,百多个奴隶被杀光,根据雪地上的痕迹推断,敌人该是去了正南。
这种事少有发生,虽然奴隶们的命不值钱,但被人袭杀就不一样,怎样都要查个明白。
爱巴礼和他都没觉得是虎墩兔憨的人马。察哈尔人早就四分五裂,虎墩兔憨已经被联军打得丢了魂似的渡河西窜,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回来。
他开始时怀疑可能是嫩科尔沁人所为,因喀尔喀昂坤台吉来找奥巴洪台吉借过过冬的牛羊,而他恰巧进行了阻止。爱巴礼因此事还差点同奥巴洪当场翻了脸,后来有人证实他们很早就去了归化,又有人发现马蹄印是从坝口过来的。很快根据消息,基本判定是宣镇守正北路的明军人马。
早在大前天,金家庄细作连夜带来一个重要的情报,有三千多明军从堡口出关。
得到莽古尔泰首肯,令屯布禄沿、爱巴礼各领五牛录人马,沿正南、西北两向追击,他自己带剩下的人朝东北方向的边墙进发,打算对渗入的敌人进行一次清剿。
还真如沙盘演绎出的一样,在发现枪营营地后,额必伦第一时间派出人先截断他们的退路。
“跑。”
烧水的铜壶嘣咚掉地,帐里立时炸锅,原先睡着和没睡着的四散乱奔。
偷奸躲懒拉起的帐篷被挤倒,绑绳的树枝断裂,积雪正砸在尚未反应过来的成一脑袋上。瞠目的龙夕被人撞翻,沿着斜坡骨碌碌地朝下滚。翻滚中,紧裹身上的绿毯子沾满白雪,像只剥开的大粽子。
“朝上跑哇。”
辅兵从来不算兵,连逃命都不会。肯喊出一句的是个老卒,逃跑经验丰富的老卒,他在呼唤自己同乡之余,也提醒了大家。
“师兄。”
停止滚动的龙夕掀去毯子,就见几步远一堆晃动的毡帽,嚇得差点尿裤子。
手足无措的成一刚随人跑几步,转头又退了回来,朝下的催促声同样带着哭腔。
“快爬呀。”
“师兄,救救我,快救我啊。”
四脚爬的龙夕喊得撕心裂肺,哭得比他亲爹老子下葬时还情真意切。
“你快…。”
滚落在地的铜壶磕在腿上,成一捞起来朝师弟身后砸去。
一路哭爹叫妈的龙夕爬得飞快,那些套着盔甲的鞑子搭起了弓箭。
成一趴在颗大树根上,脑袋往下探望,一只脚伸在帐底乱划拉。石头、破碗还有铁架,陆续被他向下乱抛。意图阻挡越来越近的旗兵鞑子。
“嘭。”
刚爬上斜坑的龙夕,就觉左脸颊一阵火辣,一支灰羽的长箭叮透师兄的膝上大腿处,穿出的箭杆足足有半尺,沾血的箭头带着弯刺。
“啊呀。”
成一疼得立时湿了眼眶,拉扯的龙夕手在颤抖。
“快跑。”
继续催促师弟逃命的成一,声音里满是无助和哀伤。
抹了吧脸上的眼泪还有鼻涕,龙夕重重地喘着气。扒拉掉自己的头盔,将头拱过他师兄的腋下,弓起背撑起成一半个身子,咬牙朝石头后面挣。
一簇乱箭飞来,大青石上叮当乱响,立面上崩出一个个白色的小坑。
人总是会长进的,或多或少,连作死也不例外。
冲向金顶帐篷的黄冲耍起了镫里藏身,单脚蹲在马镫上躲在麟月腹部与侧腰之间。这是之前受伤后,马夫蔡植腾告诉他的。
学会躲箭是第一的本事,跟鞑子玩命,首先要想怎样防住对方手里的弓箭。
果然,那些鞑子挥舞长枪迎来,准备攒刺他疾速飞奔的战马。
“啾啾啾。。”
麟月被马缰拉偏头后,黄冲飞扑而出,在地上打着滚,一直滚到四个挺枪鞑子的侧面。
“啊。”
离他最近的鞑子被弯刀斩下手臂,长枪也被黄冲夺在手里。
“呃。”
弯刀斜撩,借着惯性又一刀轻轻划开了另一个鞑子的喉管。
第二排的高大鞑子盾牌直撞,试图将断臂的家伙和他身后的黄冲一齐砸出。
“嗵。”“啪。”
断臂鞑子被撞飞,仰躺在地的黄冲,左手握住枪头,枪杆顶端狠狠点在盾牌手的两跨之间,某物破碎的声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