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护天营,有一个人的影响比皇帝还大,便就是懿安皇后张娘娘。
比起王学这个正经锦衣千户外带正经皇亲国戚,皮痒痒和唐康本就觉自己矮了三分。如今再从对方嘴里听得一会说娘娘如何如何,一会又说娘娘如何如何。剩下勉强撑的七分,转眼又失了一半。
“就会尽放屁,放干屁。”
敢当面叫板的唯有马夫,匪性十足的大帅准姑爷。
远处骤然巨响,银勺掉落在了榻前毯子上,负责喂食的仆人双膝并跪于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脸惶恐地连连磕头。
若是在五个月前,莽古尔泰定会飞踹出一脚,然后再将这名犯错的女仆绑住,狠狠抽上一顿鞭子。但如今,他只能瞪起一双阴冷的三角眼,斜斜望向帐内垂挂的金刀。
帐前两名巴鲁特快步上前,一左一右将女仆拖走,准备拉到偏远些的地方砍下脑袋。
长时间的害病,使得他们的主子身体越来越虚弱,脾气也越来越暴躁。这已经是被杀的第十一个喂食女仆了。
“主子饶命啊…。”
轰隆声连续响起,呜呜的号角高昂而激烈。
也许是虎墩兔憨的人马。没理会那名该死奴才的嘶哑叫唤,莽古尔泰一手抹去嘴角上的湿痕,一手探向木架上摆置的盔甲。那是他父亲奴儿哈痴亲手赏给他的,赋予过百战百胜寄托的战甲。
扯开覆盖腰腹的毯子,慢慢起身的莽古尔泰刚斜跨下一条腿,噗通翻落塌下。
再度惊恐无措的仆人们,一窝蜂地拥到近前,抬肩搬背连声呼唤。
骑营及卫队是被迫发起攻击的,因为所携的粮食已吃完,因为冻伤的人太多,也因为骑营大部分的兵丁都在抱怨,其中还包含一些军校。如果再不想办法,哗变或逃散是必然的。
卫队的人马稍微好些,只因老兵们有些手段,而懵懂的娃子们对生死大事一贯想得少,甚至一些人还盼着能偷袭成功。
士气早丧,山梁后的炊烟带来的不是牧人帐篷和情报,而是一群破衣烂衫奴隶们的攻击。
即便是上三旗的正兵,他们打仗也几乎没有军饷,只有缴获,包括掳掠的人口。掳掠的人口绝大部分都会成为奴隶,可以买卖的商品。
这些奴隶是最命贱的,平时牵马煮饭修整武器,作战还时常要充当炮灰。正蓝旗的奴隶尤其多,平均每名战兵带出来的不下两个。
如此一算,附近区域的敌方人马已超两万。
这些情况都是瘦骨嶙峋的难民们讲的。自今年入夏后,由东向西,满蒙联军一路横扫察哈尔,也一路造孽。附近原有的牧民,要么成了奴隶,要么成了难民,藏在山林中断续有大半年。
骑营兵丁杀光了这一小撮体弱而凶悍的奴隶。在搜查破烂长胖的当口,难民中的某些人大着胆子走出了附近林子,并向他们表达出善意的问候。
因为以为是察哈尔的铁骑在收复失地,而他们又自认是虎墩兔憨的子民。
骑营中确实有几个察哈尔的败兵,他们的口音甚至与这些世代游牧于此的牧人也大致相同。
于是黄冲召集大家商量对策。
此时面对大家,夏日高勒恨不得能将脑袋夹到裤裆里去。在一连串错误情报误导下,此次护天营整个奔袭计划就是个坨大的笑话。
回去的路有三条。一条按原路返回,在风雪中再走三天或更久,预计冻死冻伤一半算是乐观的。
第二条,走西南商道奔张家口,一天半就能回到关内。但问题是沿路都有鞑子兵把守,那些帮助爱新国赶走虎墩兔憨的部落,全部将商道周围视作宝地,做梦都想拥有一片附近的草场。不管分在哪族哪部手上,绝不可能容许护天营人马从容经过。
纠缠之下很有可能开战,地形不熟肯定要吃大亏。
况且还极有可能被张家口堡拒之门外,不让他们入关。因为他们没有入关文书。加上刚才屠戮奴隶时,又产生出几十号的伤兵,算上之前冻伤的足有三百多。行动不便之下,一旦遭遇到大股的鞑子兵,可不是折损半数那么简单。总之一句,全军尽墨的可能很大。
第三条也是目前唯一的一条路,从太子城相隔不远的山坳中穿行,绕行东北奔金家庄。那边的山矮雪浅,顺利的话,大半日就是到边墙。最关键的,有人接应。
问题是需闯过一座兵营,虽然不大,却正横在路中央,左右还绕不过。因为山上设了岗哨。
人困马乏的将士们意见出奇一致,参照原先攻击太子城的计划,强行穿营而过,打!
不打没活路了,肚子里存食已剩不多,毯子全撕破了。冰天雪地之中,没粮食没帐篷活上一天都难,而他们已经硬撑了两天半。
谁都不想死,包括那些牧民,他们也日夜想着能进关避难。
于是,长途奔袭变成了初八凌晨的亡命夺路。
半山腰的一排窝棚哨是被桩子带人清理掉的,他们偷偷爬到顶上,一个一个地往下扔萝卜雷。
腰鼓形的山坳里拉着超过两百顶的帐篷,但不一定全部有人,因为有一大半是马厩,还有用来堆放东西等其他用途的。不管如何,即便真有两千人,那也得闯。
爆炸声一响,立刻有人掀帐而出,大部分人跑向马厩,小部分人则向中间飞奔。估计是在向后方通传消息,准备应敌。
圈在外围的帐篷被套马索扯倒,加上一通的乱箭狂射,转眼破开了三个缺口。
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