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让黄冲沉甸甸的。
大明境内死气沉沉,建奴治下却呈现出一派的生机勃勃!
还是那句话,自己内部出现的问题比外部的要大,有比较便有了清楚而直观的认识。
不能否认事实,也不能说那位秃瓢少年无错。所以,他让乐云晋自己去寻求答案。
是夏日高勒间接提醒了他。如果非要就将既定的事论证出个恰当与否,尚不如不要去做。就像他若真想把牧师和监营两件八竿子打不着的玩意硬往一起凑,那便不要卫队。
有那闲工夫,操心怎么干完活,把整帮人完全带回去是正经。
很想参活进刺杀行动中,但吕元守催促得要命,几乎一刻都不愿呆沈阳。派人将几条街和内城的情形很快摸了个清楚,建言他在柳府内院专心作图,莫再胡乱插手那一摊事。
言下之意谁不晓得,画完赶紧走人。
“他们父子两个在这块搞了整整八年,内城的十字街搞成了井字,汗王宫和六部的衙口,还有其他贵族首领的居所,都在里头。”
“总共有多少炸药?”
“藏进城的只有数十个萝卜雷,城外车厢底下最多也就二三十斤的样子。”
“咳,终是失算了。”
“我晓得你打什么主意,光汗王宫没十几车的药,根本炸不平。还有六部衙门,还有十几处相关的鞑子酋首府,非上百车炸药不行。”
“所以,只能放弃了。”黄冲呃叹。
“怎生能放弃呢?炸不翻沈阳是本就不可能,杀人却一定非要用炸药。”
吕元守知道乐云晋几个为首的在积极行动,短短几日对混入内城已经有了初步突破。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放心黄冲。怕其横加干涉是一回事,万一偷鸡不成搭把米又是一回事。只有硬着头皮,第五次催促他出城东行。只有等这些人往抚顺所,才敢叫乐云晋的人放手施为。
黄冲就是那把米,大家不想将其搭进去,连柳伍也不想他出事。
“你们也根本没想过炸它,对不对?”
“恕在下直言,若言刺杀几无可能,炸平沈阳内城则绝无可能。”
“所以你们选择的方案叫暗杀,根本与某没半点关联?”
“怎会呢?刺杀、暗杀都是杀。你也曾说,若真能不着痕迹至其死乃上上策。炸城,下策也!”
“嗨,明天便走,莫再催了。”
隔行如隔山哪,他不由想起了马夫。正是因马夫蔡植腾在龙门所用萝卜雷炸死吴茂林,一颗行刺皇台吉的种子,才在黄冲的肚子里发芽并生长出来。
但到现在,不管他事没有指挥的资格,早于老营中出发前的商定便是如此。
“也许某能帮帮手,接应啥的…。”
“走吧走吧,不用等明天现在就走。”
第一次吕元守领教到他的麻烦,很想也在他的屁股蛋上来上一脚。
“那,某带人出城去。”
“带着您画好的图纸,等我们这些人死绝了,你再过来炸城。”
“不管你们,先去抚顺所那处废墟?”
“对,想个做事的,莫再啰嗦。”
“某像个啰嗦的吗?夏日高勒。”
“咳咳咳,塔塔儿,你去带人帮小姐他们。咳咳咳,我去牵马。”
夏日高勒跟随在他身边最久,左右言他最后闪人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某讨人嫌了!”
装出一副笑脸,黄冲尽量语气平和地自嘲,或者解嘲。
“哎哎哎,我也去。”
柳百万迈着三寸钉的步伐,直接往里闯,被一名护卫一手撑贴在门框上。
“你也讨人嫌!”有些鄙夷地,黄冲朝他撇嘴。
“不是讨人嫌,我和你一样,有朝一日都是做大事的,小事他们做。”
从护卫的另一只手臂下,钻入到屋子里,一身绫罗绸缎的柳伍在同大家陷笑。
把自己此处宅院的所有都交待给了乐云晋。按他的说法,这辈子也不会再回来。太伤心了,攒下花了数年,撂下却是仅在一念间。
“你家都没呆热火,真的跟某去?不去别的地?”
“我想通了,不去。”
要告发早告发了,可告发的风险比不告发的风险要大数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看,连奸商都被某感化,你是不是…。”
吕元守再没脸色同他胡扯,黑起整张脸,把条腿后撇,双手交叉放在另一腿的膝盖上。一双眼睛坚决而果决地不看他,斜瞅向任何的地方。
“走走走,你这块料不去宫里,可真是可惜了。”
只能走了。被对方恶心得不行,当然也就回敬了一下。
“快点快点,把马车赶到这边。去帮少爷搬东西,你几个。”
塔塔儿被那边打发过来帮忙,夏日高勒和娃子们一贯都是粗手大脚,图纸这等精细的物件鸢儿自认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便也跟了来。
“老爷,我也想跟您在外打猎。”
众人忙碌,鸢儿捱到被挤兑到院落里来的倒霉老爷身边,第一次轻声提出正式的请求。
“穿成这样可不行。”
言下之意显是允了,鸢儿立时一脸红扑扑地,跑到内里去帮忙,以躲避措不及防到来的羞涩。
“男女之事一定要过了那道坎,否则总是辗转缠绵徒费去许多的功夫。”
王学讲这话的的时候,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只有春燕楼的大鸨头能听见。今日做东的乃是一名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