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娘娘在说谎,欺君之罪对她不适用?也许吧。
几个月间,从王晚亭不间断的上报消息中,宫里这位强势的张娘娘知道自己看错了人。少年胆略超凡,勇猛异常,一心专攻军事,其它难免了了。
讲他读书少,是假。真相是,他博闻广记所有涉略远超时下一般人,只是绝大部分不适用。
品性方面则更佳。不嫖不赌掌杯有度,四时三节张府该行的问候及礼数不缺,太康伯交待所需行走的各府,红白喜诞都有仪贺。专门着王晚亭划拨出一部分俸钱,张国纪、林夫人、张杰及诸子弟四处,所过州府、城镇,凡有特色物,无论贵贱,皆有馈赠。
太康伯被他哄得开开心心,天天念叨着,打死也不会愿退籍贴。
她在以退为进。张国纪已经接得了指示,需资助的当口不得小气,要不渺目道长的红利是如何来的?而且恰好在青黄不接的季节。
“王良妃的哥哥,前年在乐安县做了逃官,受罚后在家里又被他老子罚抽了三十鞭子。”
“哦?”
王良妃是谁?谁是王良妃?朱由检真记不起,他大哥的女人多,加上他整天满脑壳不是筹钱填兵饷,就是同朝臣斗嘴扯凉皮,何来有空了解这许多,真不能怪他。
“良妃家与哀家父亲那里一样,也是贫困出身。”
“嗯?”
“她的老子叫王学,一直是个虚职的锦衣千户。早前压训着儿子在边塞戴罪立功,他自己现在又觉不放心,想将儿子换回来。”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所以,哀家这里恳求陛下开恩,念良妃伺候先帝不易,王学抵犊艰难,或允他两父子互换,再或者允许他投儿子营中一起,任一闲职。”
“哦,朕明白了。”原来不是真要举荐何人,而是在替后宫的嫔妃解决家里人的困难。
“此种小事,朕一并应皇嫂所求便是。”
“多谢陛下。”
朱由检以为,这种念先帝同期嫔妃情谊,相互帮扶的义举,值得提倡。后宫得以安定,周皇后功不可没,皇嫂在后面默默扶持她多年,同样也功不可没。
第二个北地山区的夏季到了,黄冲的心也像夏日里的云彩,在袅袅漂游。
也许算是镇虏营最好的季节,山谷里有如娓娓细鸣的微风,多姿多彩的野花儿漫缀在山坡草荡,荷香飘逸的池塘里,青蛙在欢唱,绿树丛中知了偶尔在高音阶区应和。
黝黑的夜里有萤火虫,聚在草丛的上空,树叶的下端,翩跹舞动流光。
“夜读是某亲自下的命令,怎么啦?”
“王校尉也不在,那个酸秀才以前只是教兵卒的…啊。”
火把的映衬下,一身重甲的皮指挥使被摔在了天井里。与青石板摩擦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被揍是正常的,不被揍才是反常。垂头丧气的老皮甩开亲兵的手,自个儿爬起身,抱着条胳膊站回到黄冲的面前。
“还有事吗?”
“禀报大帅,我没有想过当将军。”
“好吧。老子再同你讲最后一遍,伍长、什长都得识字,不识字怎么能说清楚敌情和传达命令?你是营指挥使,要带头学,别三天两头来这里找揍,老子没你那么多闲功夫。”
“报大帅,我已经能写一百多个字了。可以…啊呀!”
大概是见抱着条胳膊,以为他手臂有事,老皮这回脚上着着实实地挨了下。单跪在地上,嘴角咧到了脖子上,真真的疼。
“嘭,嘭嘭。”自以为聪明穿齐了护具前来找抽,结果,好像作用不大,他丫打的地方人贼损。
“别别别,别打了,明天就去。”
佝偻着身躯,弯躺在地上,双手抱住脑壳。腹部和头上连遭重击后,老皮认怂了。
“深更半夜的,搞得老子觉都没得困。”斜着眼挥退了卫兵,黄冲踹出最后一脚,踢得老皮缩得像条死狗,嘴里还不敢哼。
“一天到晚撞老子邪火。”恶狠狠的语气,哪里半点像是在对待自己结义的兄弟。
“去上夜读可以,你得亲自讲授些实用的东西。”
赖死的老皮见没人在跟前,越发耍光棍,将脸埋在两条臂弯里,躲在地上瓮声瓮气谈条件。
“你想听什么?”
抬起半条腿,想想还是缩了回来,并坐回了椅子上,气哼哼地黄冲见到人影一闪,原是披着衣服的祝鸢儿出到门前。
“老…老爷。”
“老什么老,没你事。”
“老爷,有…有汤。”
“端来,哦,给这家伙也端一碗。”
力气打饭量也大,从来对吃的挑剔,祝鸢儿再心慌慌也晓得投主子所需所好。
“来了,老爷。”杏娘同张成各端了碗摆上来。
“原来不晓得,这等时分还有吃的。”躺地上装死皮仰尧迅速爬起来,按住一碗。
“三眼铳根本不适合骑兵用,长兵器又重又笨的最终会淘汰,你说多教手下人用刀。可加配的短铳短弩到现在连影子毛都不见。”
低头缀过一口,皮仰尧抬头望着屋梁,开始抱怨。
“喝完就滚,这事明天跟你的朱老大说去。银钱充足,再办事不力就是你们几个的问题,还有脸来问我。”
黄冲要熬夜写上缴兵部的东西,杏娘和张成在边上帮助誉写,没空理他的瞎扯淡。
“昭信校尉回来就好,你也不像读书的料。”
永远不会长记性,刚挨完打,老皮指着他袖口边的墨迹说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