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告诉严智翅要怎么做,医疗队究竟该具体做些什么也搞不清楚。
以前没有人在战场中进行救助伤员,现在护天营的医疗队就是要做这个前人没做过的事。王晚亭知道是好事,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关键是,谁懂?
看上去一张十分美好的大馅饼,本就出自一拍脑瓜子的决定。
即使决策者自己也明白,没有止血及消炎特效药的支撑,目前对广大伤患来讲,医疗队的出现,也不过仅是多了丝心里安慰而已。
只想要个噱头,妄想依靠几条绷带和几副担架救死扶伤,他当然知道是不现实的。
然而,几乎所有人,一致支持这项毫无实践基础的决策!
瓦罐难免井前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每个人都保不齐自己哪天会重伤,有医治与无人理会别于天渊。士卒们在战场上受伤几乎等同于死,哪怕仅仅只是个希望,渺茫接近于无的希望,也足让他们翘首期盼,并挣扎出活下去的勇气。
尤其老兵和经过上一次战阵的庄稼汉们,认为大帅组建医疗队是在做菩萨做的事。
“我叫冬至。”严智翅是个县城米店小老板刁蛮女儿的名字,她更喜欢自己的道号,一个代表新生又可忘记许多以往的称谓。
“参见冬至大人。”
塔塔儿磕着自己壮实的肩膀,向看上去同样壮实的冬至微微勾了下脑袋。躺在她身边的夏侯青抿住她那张薄薄的嘴唇,紧绷的脸连眼角都不曾抬动。
“王大人叫本人暂时管理这里,冬至大人有事尽管说,慕斯臣.塔塔儿愿意听从您的吩咐。”
“我就过来看下,大帅令我前来询问夏侯青小队长的伤势。”
军营不同于市井,也不同于道观和大户人家的庄园。进来后,冬至其实心里与庆生没啥分别,瞅啥都觉新鲜。可惜,没人能同她解说一番,忙里忙外的黄冲一天同自己讲不上两句半。
听到唤自己名字,夏侯青转动眼珠,冷冷地打量起她来。
她已经会听一些简单的汉话,准确讲,现在能听懂一些常用的词汇。但说,还有一段距离。
“伤口痒吗?”
如此问,是冬至来之前想好的,麻痒表明伤口在愈合嘛。
“报告冬至大人,夏队长不能讲话。”
“不能讲话?”
伸出一只大手,冬至直接去捏夏侯青的嘴,被后者毫不迟疑地拨开。并且咕哩咕噜连吼带喊出一大通,后来因连连咳嗽才算作罢。
“夏队长是不会讲汉话,嘴巴并没有受伤,冬至大人。”
“以后她喝的水必须烧开,外敷的药必须由我看过。”
能做的唯有替人家好好包扎一下伤口,在孙元化和成一之后,凶巴巴的夏侯青是第三个正式接受她部分治疗的病人。
粗略地交待过两句,冬至急急地走了,同时感觉出这个人眼里浓浓的敌意,很没来由。
事实上,夏侯青刚才喷出一堆的脏话,不光不许冬至碰自己,甚至还叫她滚蛋。
娃子兵所有伤号中,夏侯青是最幸运的。胸腹上插满的箭只有两支射透了布甲,如果不是胳肢窝被开出一条血槽,甚至连大帅备下的药也不需用。
留在大水谷的老娘被允许跟过来,一路随到老营照顾,夏日高勒很看重她,郎中是最好的。
她是孤儿堆里为数不多有母亲的人之一,打娘胎里就随母亲在口外颠沛流离,据她自己同塔塔儿透露,自懂事起计,呆过有印象的部落或聚居地,不下二十个。
家里穷,十岁还穿襁褓改成的短袍,四岁起放牛,八岁开始打猎。同人打架,生死相搏是常事。
出名的穷凶极恶,除了一条烂命啥都没有。由于母亲见老,母女两个连卖身为奴的机会都没有。
夏日高勒抢了她两母女来,恰好给了她们活命的机会。只以为是个男孩子,等发现原是女娃,夏侯青已经在娃子堆里削倒了一片,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大,舍不得,最终偷偷留下来。
太子城一战后,夏侯青已在护天营蒙古人中享有声誉,人们开始管她叫伊勒德,一把战刀。
唯一可惜的,身为汉人,却讲不来汉话。
“大帅在里头吗?”
“在在在。”
没等张成回答,依旧闲散的猢狲庆生,一把牵上他二师兄的手臂,两人亲热地走向城里最大也是最高的建筑物,仅有两进的大帅府门口。
“一天到晚都干过啥?就见忙些不着边际的,吩咐下的正经事,有哪一桩哪一件办得好?”
莫名其妙的,张成又挨了通训斥。这回是昭信校尉王晚亭,连朱帅都忌惮三分的人物。
他和庆生想把升在校场木台边的污浊帅旗拿去叫人洗净,脱了鞋攀到杆子上才把旗帜取下,没来及穿起靴子,被一头邪火的王晚亭撞见。
“王大人。”
那猢狲想是见他过来趁机溜的边,只剩下张成一个人郁闷无比地看着手中卷作一团的帅旗。
“帅旗有些脏了,小的只想…。”
“想甚?到京里面,再敢离了半步,便哪边来的回哪边去。”
心情极为烦躁的王晚亭威胁出一句,急匆匆地也朝门口走去。
他没闲暇管传令兵,但入职快两个月,张成还不懂坚守岗位的重要,惹得他差点忍不住要扬脚踹向对方的屁股蛋。
自回老营,军纪越来越见涣散,他要找黄冲好好汇报一番。
“哎哟,轻点轻点,刚包好的又渗了。”
龙夕和庆生搀扶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