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冬至一声尖叫。
空旷的谷仓外间,有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在解马缰绳。
“咔擦。”倒下一个。
“噗呲。”又躺下一个。
“啊。杀人啦。”
“咣当。”剩下的想夺门而逃。
绑好裤带,冬至跑向庆生那边。成一、龙夕还在套衣服,最先提灯出来的倒是渺目。师弟临时睡在外间,他怕出事,急切间也不及披件衣服。
外面果然风大,却有一排的光。
正前方,一个硕大的背影猫弯着腰,左掌虚按在地,右手擒着把弯刀。虎视眈眈地紧盯着前方。边上,一支断臂,半截身体。
被削飞的脑袋在地上骨碌碌地滚着,谷仓外面晒谷场的地面硬实,一直滚向前方一排火把的地方。
十个火把便至少有十个人。
“回去。”
龙夕真的吓尿了,人也瘫在门口。成一和渺目想拖他进去,把慌里慌张跑出来的庆生绊一跟头。长矛脱手而飞,哧溜一声恰好滑到黄冲虚张的左手下。
“呀,杀死个炮打格。”
蒙面包着头,口音也像是本乡的,有半数至少五个围上前。举起的手中的短棍、锄头还有扁担,仅有一柄短刀。
一番乱响过后,黄冲一拐一拐地退回到门前。
脸,两支肩膀上全是血,浓浓的,冒着热气。
对方倒了两个,剩下三个在往回跑,仅跑几步后全都骤然仆倒在地。
掉落的火把照映出地上一条齐肘斩下的断臂,微微勾动的手指紧挨只布鞋。
门外有大口的喘息声,门里暗影里有人在哀嚎。
滴血的弯刀“噗。”地一下插在门框上。
冬至的尖叫再度响起,庆生从门缝瞅见一只斜飞而去的鞋子。
赤脚的黄冲犹如吃人的野兽,猫低身躯,持矛狂扑而出。
“杀人啦。”
满地流淌的鲜血,到处乱飞的断臂残肢终于让毛贼们反应过来。
抢马就不用再想,逃命吧。
火星四溅,唯一有战力的铁尺被磕飞,矛尖从它的主人后背冒出。
“哇,啊。”
死人是不会喊的,喊叫的都是被吓疯了的活人。
铜锣被敲响,然后铁锅铜盆也陆续敲响。
里正组织起一帮年青嫩崽,带着锄头扁担和绑绳赶到了现场。
“真杀人啦?”
第二天一大早,被吓得一夜没睡的张大户问他弟弟。
他弟弟里正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杀人的人抓了吗?”
“在谷仓里。”
“抓着就好,抓着就好。大过年的,这一晚上闹的。死了几个人呐?”
“十一个,还有个半死的。”
“吓,怎么死这么多个。到底来了多少个歹人?有人见么?”
“来的就十二个,十一个死的,还有个被砍断了条左腿。”
“…,什么?被杀死的是歹人?”
“道人,就是那个和你争田的高个子道人一人杀的。”
“哟,我滴妈呀。”
“都讲过了,真是个杀胚。县里游捕快多壮实啊,一手给举起来打。我和哥哥亲眼见的,还有假么。”
边上正在哄孩子的张林氏话里的口气透着担忧。
“去,去,去。妇人之见。官家怎么讲?”
“还没到,乡里晓得。人还是要押到城里去,我就怕那个高道士不肯听话。”
“派人报过便尽了职,其它的关你什么事?”
“本是不关我的事。可之前我家老二央我出面替他们一伙人办路引,说是这名道人要入京去谋武官作,又和云盖乡的董家扯上些关系。”
“这个我晓得。”
“还有嘞,护从董家下来的武官是京师赫赫有名的京营中人,王知县都奈何不了人家。偏偏武官和这道人还熟得很,在县衙出事就是他担保的。”
“不是说知县大人很是赏识珉侄吗,正好让他出个面。看看事情怎么讲。”
“清早就是他去的呀。道人一伙还在收拾行李,我担心他们一走了之,出这么大的事,州府肯定要来人过问。我只是怕被牵连。”
“死了这么多,官府里边的事由不得你我。若要人事接待,我这尚可支应一二,千万莫要强出头说话,珉儿那你也要交待清楚。”
“说过啦。但他也不一定会听,你晓得他个鬼性子。”
县衙接报后,王晚亭亲自带人来了。
新任的捕头姓詹,也是个高大壮实的汉子。听说近来很受王知县的器重。
勘察现场之后仵作验尸,一切如常滴进行着。
天授乡,董宅。
“那个老神仙啊?不识得。老身只晓得个金石真人。”
“金石真人就是老神仙,老神仙是乡邻叫出来的诨号呀。”
“他呀,晓得,老身认得他。什么…他杀人啦?”
董老太太身体健朗,就是耳背,脑子有时候也不是很清楚。
“卑职是想请老夫人同官府打个交接。”
“打交接做什么?他都敢杀人了,叫衙差锁了他,叫他偿命。”
“还是我来讲吧。”董家的一位后辈孙媳妇见朱骥把手掌皮都快搓落,便趴在老太太耳边,将事由的始末细细地讲了一遍。
同在一县,两处又相邻不远。出了如此大的命案,全县各乡除开偏僻难走的,现在几乎都传遍了。
但若不凭董老太太的诰命身份,朱骥事是没有办法将黄冲等人带离北上的,而且上元节也就在几天后。老太太也不可能会改日子。
“可以呀,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