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七月流火,可直到七月初,这天气却还是没有半分转凉的意思。
七月初一,这于楚意弦而言,是个有些特别的日子,让她自昨日起,心绪便有些低落。
下晌时,吩咐结香去准备了香蜡纸钱,与楚煜报备了一声,说是第二日要往灵济寺去礼佛。
楚煜当时很是纳罕,毕竟自家妹妹他再了解不过,从来都是个不信神佛的性子,几时居然想要礼佛了?
楚意弦却并不想解释,她的变化不惧旁人察觉,她就是她,她身边的人,总会习惯。
不过楚煜想想妹妹自从来了京城,倒是比他预想的要懂事了许多,除了折腾了一个什么酒楼之外,并没有惹半点儿祸事。比起在定州时,实在是好了不知多少,她说要礼佛,怕也只是个借口,不过是在京城待得厌烦了,所以想要去散散心罢了。
想到这一节,楚煜便也爽快地应下了,不过让她也顺道将楚曼音也带去走走,又因不放心她们两姑娘单独出门,便又特意找了娄京墨和张六郎两人护卫。
于是乎,等到这一日,马车两辆,护卫若干,一行车马,便又是浩浩荡荡。
灵济寺就在云梦山北坡。马车一上了山路,暑热便被隔绝在外了一般,浓荫遮蔽之下,周身竟好似泛起了一丝凉意。
山道间弥漫着一股子潮气,若是走在山间,那轻纱所制的衣裙必然会被带着草木间的潮气润湿,正是那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楚意弦撩开车帘,从车窗往外探望。高处一角古朴的飞檐落入眼中,掩映在崇山绿树之间,颇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她却轻轻皱起眉来。
姑娘心绪不佳,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时日燕小侯爷再未来过小院儿的缘故。禾雀瞧在眼里,在心底默默扎起了燕迟的小人儿。
那个燕小侯爷非但眼瞎,还是个没良心的。吃了她家姑娘那么多顿饭,居然说翻脸就翻脸,也不知道吃人嘴短的道理,忒可恨了些。
结香瞥了一眼楚意弦,默默地将手里的素色披风递了过去。
“姑娘,山里冷,加件衣裳吧!”
城中还热得很,她们身上穿的都是轻薄的夏裳,只结香做事自来周全,早就给楚意弦备了件披风,有备无患。
这上了山,果真便与山下和城中截然不同了。
楚意弦淡淡点了点头,接过那披风披上,结香蹲身上前为她系着领下的系带。
楚意弦一低头便能瞧见结香专注沉静的脸,和灵活素白的手指,心口的闷痛总算稍稍得以疏解。
前世的那个七月初三,她在佛前虔诚地许愿,得以一次重来的机会,今生的七月初三,故地重游,她早非心中无佛无神的楚意弦。只望她一腔真念,能得善果。
今日并非会期,可灵济寺的香火自来繁盛,仍该有不少的信男信女。
可今日这寺中却显得有两分冷情,几个身穿程子衣的府兵手扶腰间朴刀,往山门处一站,虽然没有特意撵人,在皇城根儿下见多识广的京城百姓也知道今日灵济寺有贵人到访,便纷纷避让了开来。
燕迟满心的郁卒,借口尿遁,才从禅房中躲了出来。
灵济寺中景色其实不错,后山有一大片的梅林,各色品种都有,黄香、宫粉、朱砂、绿萼都有,到了花开时节,当真是一片香雪海,名震京城。每年都有不少文人墨客特意前来,更有不少咏梅佳作和传世佳画由此而生。
只可惜,如今尚未到花期,那漫山的梅树枝叶实在没什么可赏之处。
而寺中那几棵已逾百年的银杏虽然还没有成为灿耀的金黄,却已经开始转黄了,仰头便可见满树黄中带绿的小扇子随风招摇,若是心绪上佳,却也不乏清新可爱之处,只是可惜,燕迟全然没有赏景的心情。
这些时日本就郁闷的心绪,在今日被硬抓着出门来了这灵济寺时,本已更是低落,再在殿中听了一番不知所云的话之后,心里的烦闷更是到了顶点,让他再在那里待不下去了,一路疾走,到了放生池边才暂且缓下了步子。
后头的关河不敢吭声的一路跟着,见燕迟停在放生池旁,胸口有些快速地起伏着,过了片刻,才平缓下来。
他犹豫了再犹豫,还是道,“爷,方才那道签语……”
今日燕迟是陪着他的母亲昭阳长公主一道来的灵济寺。昭阳长公主本来也没有见对神佛有多少敬畏,可这两年,随着燕迟日渐大了,反倒常常往寺庙中来走动。
为的是什么,燕迟心知肚明。
他一向胡闹,在宁远侯府中,将老侯爷和宁远侯气得倒仰也是常有的事儿,可对于母亲,却到底没有太过忤逆。
母亲素日里都住在长公主府,难得要出门,让他一起,他即便满心不愿,也只得忍了。
可谁知道,方才在殿里,那解签的和尚却恁说燕迟眉间有晦气,霉运缠身,恐有不祥。
昭阳长公主只得了燕迟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宝贝疙瘩,听了这话哪儿有不紧张的?与那解签和尚说了一番话后,便让燕迟抽了一支签,谁知那和尚解的签语……正是说他有一段宿世的孽缘纠缠,若是不能解开,只怕就要害人害己,不但自己求而不得,不得善终,只怕还要祸及家门。
这一番话后,燕迟自然是不信,昭阳长公主却被吓得白了脸,这会儿还在那里向那和尚讨问破解之法。
“哀愁释处锄横挑,半为李飞半桃飘……”关河喃喃念着方才那和尚解的签语,小心翼翼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