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毕祭文,黄巢放声大哭,极其痛切,情动三军,无不下泪,一时之间,恸哭之声响彻在岭南的天地之间。
只见愁云怨雾之中,隐隐有数十万的鬼魂,被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在前引路,都奔了酆都城而去。
……
土葬一向是中原人的传统习俗,入土为安的观念深深扎根在他们的心中,而火葬则通常被认为与蛮夷相连系。
义军中多数是中原一带的人,他们跟岭南本土人不一样,对土葬非常推崇,有着朴素的情感。他们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推进烟囱,化作一堆灰,心中很是难受,更激发了对家乡的思念之情。
祭奠仪式举行之后,黄巢心中还是堵着一个疙瘩,义军弟兄的想法也有所了解。这天傍晚,黄巢在府中觉得难受,就信步走出了节度使府,走到了义军的军营中。
黄巢穿的便装,把守军营的门军就要上前阻拦,走进跟前,发现是南越王,急忙单腿跪倒行礼,说道:“黄王,我这就禀报张归弁将军,前来迎接你。”
黄巢摆了摆手,说道:“谁也不要惊动。我随便走走就好。”
黄巢迈步走进军营,见义军们都还在忙着给死去的弟兄办丧事,认领骨灰盒、准备牌位等。
前面有几个义军正围着一起为死去的兄弟烧纸,其中有个人,像是为首的大哥,边拨炭火盆的烧纸边说:“张顺、董新、王德顺、王二狗等兄弟,我们都是一个村的,一同出来讨饭,后来又跟着黄王起兵,大仗小仗不知道打了多少,都命硬活了下来,没想到这次生病竟病死了,死在了离家乡万里的地方,还一把火烧了,也不知道你的魂魄能不能回到家乡……”
话没说完,几个男子汉痛哭起来。黄巢听了也落下泪来。
其中一个人说道:“弟兄们,我们去跟黄王说,打回中原我们的老家去吧。在这里,死后还要被烧,到时候鬼魂连家都找不到,成了他乡的孤魂野鬼。再说这岭南又有什么好,不过是比较富罢了,这里瘴气太重,文化上哪像我们孔孟之乡,全不知道礼仪,生活习俗也很不习惯。”
其他人也说:“就是!就是!去跟黄王建议去吧。”
那个为首的大哥忙止住大家,说道:“谁不知道家乡好。黄王也是我们曹州人。只是在中原待不下去,黄王才带我们到的岭南。现在北方都是重兵,回去还不是送死。”
有人说:“即便是死,我也愿死的离家近一些,到时候鬼魂也能找得到家门。”
众人议论纷纷。
黄巢心中颇有感触,又在其他军营走了走,听到了很多类似的话。
……
第二天,黄巢召集扩大会议,除了尚让、孟绝海、邓天王、葛从周、柴存外,中等的将领一百余人也都参会。皮日休、崔璆、传能等四个和尚也在其中。
黄巢说:“今天只有一个议题,就是要继续留在岭南,还是要北伐,打回中原!”
众将面面相觑。都在想,之前定的战略就是永镇南海,自封南越王,所以没人敢提北伐的事。
张归霸是葛从周手下第一员大将,他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替我手下的弟兄们说一句:大家都想北伐,回到家乡!”
这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将领也七嘴八舌一起附和:“我们想回家!”“宁愿死在疆场,也不远死的不明不白!”“受够了岭南这个鬼天气。”“听不懂岭南人的鸟语。”
黄巢等众将意见发表差不多了,这才摆了摆手,众将都不在说话。
黄巢又问那几个大将领:“众位贤弟,你们的意见如何?”
葛从周说:“我也赞成北伐。”
柴存想了想,说:“我也赞成。”
邓天王说:“我也想还是回到北方好!不过我听从大哥的想法。”
孟绝海是岭南人,说道:“我们在北上冲突无路,在南下的。不妨在岭南养精蓄锐,再行北伐。”
尚让最有智谋,说道:“大哥,我觉得我们现在势成骑虎了。岭南虽有地理,天高皇帝远,有很富庶,但没有天时,多有瘴气,且易发瘟疫;最主要的是缺了人和,弟兄们都是北方人,不愿再岭南待着。所以从这方面看,还是北伐的好。
“但是,北伐又谈话容易。我们本来就是在中原占不到好处才南下的。如今且不说回到中原后,能不能战胜,先说李唐给我们设下的这台封锁线:广陵高骈、信州张潾,我们曾与他们交手,未曾占到便宜;荆南节度使王铎、湖南观察使李係、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江西招讨使曹全晸、浙西节度使周宝,这些人都是李唐的干将,握有重兵。”
听众将说完,黄巢大声说道:“正如尚让贤弟所说,如今我们在岭南已无天时和人和,所以我决定:北伐!”
众将听了,大多是欢欣鼓舞,尚让、孟绝海等人心存疑虑。
黄巢又说:“至于如何北伐。决不能冲动行事。我们北边不见有五岭天险阻挡,就是李唐对我们的封锁链也确实不容小觑!我们必须出奇兵才有生机。至于如何北伐,要仔细商讨后才能定夺。众位先回去做好北伐的准备,具体北伐日期,须等待军令。”
五岭即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合称为南岭。岭南地名的由来即是五岭以南之意。五岭把两广与中原隔开,是一道天险。
众位小将领回去。黄巢将尚让等五人留下,说道:“如今人心思归,所以我才决定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