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站在阳光灿烂的神武门前的温恪没有想到,就在她百无聊赖等着我去接她时,会是那个她最想见到的人出现在她眼前,他穿着一身藏青底色的黑衣外袍,金色的袖口衬得整个人潇洒英朗,握剑的手就这样抓住她的手腕,冰冷中透着丝丝轻柔,就连他们躲藏的那条小巷伸出来的一支秋桂都在那瞬间成了世间绝无的美物,足以让她一生难忘。
秦诺在这个时候回京城,一定是收到了太子被废的消息,之前我和他有过一两次书信往来,我在信中告知他关于董梦烟失踪的消息,他并未回信,看来从收到信的那一刻他便打算亲自进京寻人。
据温恪所说,他在京城已流连了七八日,把我曾告知他的地点都查了个底朝天,却和钱晋锡查找的结果大同小异,根本找不到董梦烟的半分踪迹,仿佛她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后来秦诺实在走投无路,便去谦府附近找我,后又冒险在神武门外等了数日,没等到我,却等到了正好被宫人们送出宫的温恪,左思右想后,只能出此下策。
可温恪本就没有等到去接她的我,也不知道我去哪儿了,反而和秦诺一起陷入进退维谷之中,还被丢了公主的宫人们四处追寻,最后二人躲入一处荒废许久的破院子,一处垂丝海棠开得世上绝无仅有的破院子,那儿有一间装饰通红的卧房,积满灰尘,被褥破损,垂帘丝缕,布满蛛网,却被秦诺动手现烧的火炉驱散了所有的阴冷年久,悬于墙面上那通红的喜字映在二人脸上,好似能闻见窗外热闹的锣鼓喧天。
温恪睡着了,天太冷火太热,她倚着秦诺,扔了所有的矜持谨慎,睡了一个许多年来都没有过的安稳觉,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秦诺的那袭黑色棉袍,而火光映照下的秦诺却呆坐在那通红的妆台前,手里握着一把短钗,眼角有一颗泪。
后来,在温恪没有来得及说出许多话的时候,秦诺已将她悄然送回了谦府门口,秦诺说,谢谢你八公主,竟把你陷入如此不义之境地。而温恪却想说,我不希望你谢我,我想你带我走。可终究没有开口。
……
钱府的后花园堪比紫禁城里的御花园,甚至还要大些,安文郡主是先镇国公的独女,年幼时为镇国公宠爱,镇国公去世的早,先太皇太后将其养在身边多年,极为娇惯,向来养尊处优,喜爱奢靡之物,故而这钱府是一般府邸难以相比的地方,也就很容易解释钱晋锡那穷奢极欲的习惯是怎么来的了。
但话说回来,因和蒙古使团进京的时间冲突,今年钱府举办的重阳节菊花宴冷清得多,宫里的阿哥们大多都不在,就连钱晋锡这个家主的公子哥儿也没有踪影,唯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石宛儿朝我扑过来,笑嘻嘻地摇着我的手臂说道:“七月,你们怎么这么慢?早知道我就绕个路,去谦府接你好了。”
这亲密无间的举动可是让周围的人大跌眼镜,要知道我俩可是京城里有名的死对头,到底是什么让一向与我水火不容的石宛儿柔情似水,说到底我也解释不上来,怕是那天把我泼了个落汤鸡的冷酒?或是四面八方箭在弦上的生死一线?亦或是大街上那顿撕心裂肺的大哭?总之,宛儿和我讲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