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第二日我才知道,常常陪伴在太子身边的庆公公病了,而且病的很厉害,听说有半个多月下不来床,难怪这段时间太子会缩居毓庆宫毫无作为,也在乾清宫内发挥失常,原来真的如我猜测的那样,他失去了智囊。
而庆公公生病的时间也很巧妙,掰着手指头略微一算,就基本猜得到那天晚上在毓庆宫外试图把我掐死的黑衣人就是他,当时的他被十三阿哥打成重伤,能攀墙走壁堪堪逃走已是不易,只是想起来我便心惊,一个看上去行将就木的干瘦老头竟有那么大的力气。
“庆公公不行了么?”真是日有所思必有所应,坐在我身边拈花的八公主温恪突然问了一句。
环抱双臂靠坐在对面的十四阿哥冷哼一声:“庆公公那老东西跟在太子哥身边数十年,生性狡猾,手段狠辣,别看他平时装的老态龙钟,其实并不孱弱,他是街头杂耍的艺人养大的,入宫前就曾染血在手,不是个善人,不行就不行了呗。”
“我总觉得他几十年如一日,仿佛从未变过。”温恪呢喃道,“我小的时候还记得他给过我糖吃呢。”
“嘿!”十四阿哥嗤之以鼻,“太子哥做的那些事,有多少都是被他主导的,若是没有他,想必太子哥也……”
话说到此,大家都沉默了,和父亲的女人私通,这不管搁哪儿都是翻天的丑事,谁还能三番五次地重复来折磨自己呢。
我盘腿坐在贵妃榻里,觑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春色,梨树枝头开得繁花似锦,太阳已然热情澎湃,夏天来了,可我依然冷得浑身发颤。
“七月,你在听嘛?”十四阿哥胤禵不由地皱眉抱怨道,“我怎么觉得你心不在焉的?”
我恍惚地回过头看他一眼,他坐在圆桌旁的小凳上,手里托着一杯茶,身上已换成了轻薄的宝蓝色绸衫短褂,还不断嚷嚷着热。
“听着呢,”我没什么兴趣,“你茶喝完了吧?喝完就……”
他‘啧’了一声非常不满,“十三哥不在宫里你就这个德性,还真是重色轻友。”
温恪‘咦’了一声,“小哥哥去哪了?”
“四哥回防嘉峪关,他带人去接应了。”十四阿哥漫不经心,嘴上毫不留情:“四哥的命可真好,等他回京就会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好像大路平铺,专门给他让道呢!”
我听出了十四阿哥口中的讽刺意味,如今太子和八贝勒都落马被关,正是诸位皇子跃跃欲试的时候。
我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疲惫不堪,魂魄仿佛也跟着十三阿哥离了京,颇不在状态,却仍强作精神说道:“我和温恪说几句体己话,你能不能体谅一下女孩子?”
十四阿哥撅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倒也不是故意撵他,但现在我的心态堪忧,生怕一句话不对就说漏了嘴,毕竟太子和八贝勒的失势可是十三阿哥一手造成的。
温恪坐在那儿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反常,闷闷地感叹了一会儿世事无常之后,她便开始眉飞色舞地跟我讲江南的一些见闻趣事,讲到高兴处甚至还手舞足蹈了一会儿。
我呆呆地看着欢欢喜喜的温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看你这乐不思蜀的模样。”
她哈哈笑着,“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皇阿玛说,江南那个地方雨季的时候去是最妙的,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
“七月?”她突然停住了滔滔不绝,拉过我的手歪头问道,“你怎么了?”
我忙摇摇头:“没事啊。”
她撇撇嘴有些抱歉:“都怪我,只顾着自己高兴,都忘了问你身子养的怎么样了?没能跟着出去玩儿,不开心了吧?”
我失笑,握紧了她的手:“我现在壮的像头牛,你就放心好了。”
她半信半疑,“那你发什么呆?是想小哥哥了吗?”
我哈哈笑着敷衍道:“你呢?有没有见着想见的人?”
听闻此言,温恪顿时沉下了笑脸,连叹三口气:“你说我的命怎么这样?你跑一趟德州便能遇着他,可我去了好几个月,却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
“没见着谁的影子呀?”钱晋锡的声音从宫门外传来,我和温恪趴在窗子上探头一看,只见穿着朝服人模狗样的钱晋锡已走到了院子中间,正拿一只手扇风。
温恪吐吐舌头,上次我和她在暖阳殿差点就被德妃抓了个现行,她仍心有余悸,在宫内提起秦诺来再也不愿意说真名,没想到今日一时高兴,还是被钱晋锡听了些墙角去。
“要你管。”我凶巴巴地说道。
钱晋锡‘啧’了一声,“立了大功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哈。”
“立什么大功?”我觑着眼睛瞧他。
他挑挑眉:“若不是你,太子爷的fēng_liú韵事哪能传的那么快?”
“关我……”我刚开了个口,立刻觉得就现在的立场来说,我毫无反驳的余地,气得一巴掌把窗户关了起来。
温恪戳了戳我,再次打开窗户,“钱哥哥是陪安文郡主进宫的吗?”
我趴在软榻上不再理他们,只听钱晋锡应了一声:“十八阿哥病的厉害,额娘进宫来送两道方子。”
温恪叹息一声,“昨儿还见着密妃娘娘呢,娘娘忧心忡忡瘦了两圈,但求十八弟弟赶快好起来。”
我闭上眼睛,又想起了十八阿哥红彤彤的小脸和紧紧抓着我衣裳的胖手,那么可爱的小孩子竟然要遭如此大罪,若是方文苏还在京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