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依然昏昏沉沉。
“泰安那边出事了。”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可在这悄然的夜里,恁是这样,那低沉清晰的吐字仍让我为之一震。
有那么一会儿,我没有反应过来‘泰安出事了’是什么意思,可几乎是刹那间,我已翻身坐起,彻底清醒过来,心跳呼啦啦地猛然狠捶,脑子里绷紧了一根又细又痛的神经,我揪着蔺兰的胳膊问道:“怎么了?”
蔺兰皱着眉头,轻声道:“公主不是在香楼见过朋友之后便让奴婢留意着宫里的大小事儿吗?奴婢有个信得过的姐姐正好在乾清宫内侍奉茶水,入夜的时候她突然托人传信出来,说是直郡王临就寝前秘密见了一个从泰安方向来的信使,说泰安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蔺兰为难地摇摇头,“不知道,信使刚说了一句,暖阁内的宫人们就都被屏退了,但深夜召见信使,肯定不是一般的小事儿。”
我下了床,借着月光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窗外那棵张牙舞爪的梅树枝桠,左摇右摆地像个大怪兽,我紧紧地扶住妆台边沿,说道:“莘夕是去代君祭天的,皇上亲派禁军和武备院铁骑队护送,不可能会出事。”
“公主……”
“除非……”我慢慢抬起头来,“从泰安府到京城,就算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三日才能赶到,今日是七月二十九,那么信使是在七月二十六左右从泰安府出发的,就是说不管出什么事,都是在那几天出的,而泰山祭天七月二十业已完成,祭天过后泰安才出事,你觉得这是针对谁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蔺兰问道。
“当然有区别,”我转过身来看着她,“如果是冲着朝廷来的,那在祭天当日行动才正常。”
“可是……”蔺兰不明白,“这……”
“现在要先弄清楚,泰安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来不及跟她细细解释,从屏风上取下披风就要往外走去,蔺兰连忙跟上来问道:“公主,现在已过子时,您要去哪里?”
我止住脚步,想了一想:“今儿余音楼有新戏,钱晋锡定不会早早回府,姑姑,你找两个人去那一带打听打听钱晋锡在哪个乐坊里热闹,然后再去把萨梅给我找来。”
蔺兰回来的时候,我刚好交待完萨梅去郎二胡同的秦家铁铺送信,秦诺上次提到过他们秦帮在各处都有暗桩,也许在事态未明之前他能比钱晋锡更先打听到泰安的真实动向。
“泰安一定出了大事……”我双手杵在桌上,将脸埋在掌心喃喃道,“如果只是简单的刺杀,不会是信使暗报。”
余音戏楼及相思醉所在的这条街叫做玲珑街,聚集了各色乐坊和妓馆,常常热闹非凡,昼夜不分,甚至比白日里还要莺歌燕舞,人声鼎沸,有的乐坊门口挤得水泄不通,我站在整条街上最华丽的一幢三层小楼前,看着悬于楼前的烫金匾额盛气张扬的‘相思醉’三个字,已然等的有些不耐烦。
蔺兰快走几步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面色不善的女子,她走到我面前,为难地摇摇头:“说是钱少爷不在这儿,没能进去。”
“哼……”跟在她后面的一个绿衣白裙,妆容艳丽的女子小声说道:“找男人找到这里来了。”
她以为我们听不见,可是楼上的乐声正好停顿了两拍,让她嘲讽好笑的声音真真切切地传到我们的耳朵里,蔺兰怒极,萨梅也横眉竖起,而我此刻忧心忡忡,心神不宁,根本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与这些人计较,便不管不顾地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朝里走去。
那两个女子见此情景,脸色大变,欲上前来拦我,却被紧跟而来的蔺兰和萨梅挡住了,只听她们嚷着什么‘现在的女子都这样没脸没皮了吗?往这种地方乱闯……’之类的话。
一进入‘相思醉’,里面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大厅比皇上的水寰厅还要宽敞,正中央凸起的一处圆台上,穿着暴露的舞妓们扭动腰肢、轻歌曼舞,千烛灯从高高耸立的悬梯上垂下来,照耀在她们缀满珠玉的衣衫上,朝四周散着五彩之光,厅内以圆台为中心摆满了矮桌软垫,此时座无虚席,都是些零客,鼓掌的鼓掌,吆喝的吆喝,甚至有些醉酒客一时忘情,当众拉着舞妓上下其手,简直一塌糊涂。
圆台左侧是一方蜿蜒向上的木质扶梯,梯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毯,透过悬在二楼回廊外的粉色纱帘,可看到一间又一间或紧闭或敞开的雕花门板,有的窗户朝向一楼正厅,可俯瞰圆台上的表演,是为特等厢房,我刚朝扶梯口走了两步,便有三五个大汉在那两名女子的指示下拦在了我前面,沉声道:“姑娘走错路了。”
这里燃着地暖,虽已深秋,却温暖如春,舞女歌妓们都穿得少之又少,我穿着藕色夹袄,云锦长裙,外面还披着一件素色棉袍,显得格格不入,此时又被打手拦了下来,难免引得众人侧目而视,蔺兰和萨梅被挡在了后面,急得直跺脚,我冷冷地看着站在大汉后的那名女子,说道:“让开,不要逼我让你们这儿做不成生意。”
那女子被我的疾言厉色怔住了,她眨眨眼睛,略带了些笑容:“姑娘,咱们这儿做的是给人解闷散心的生意,若是你……”
我转过身,拾级一步跃上了圆台,那几个舞妓被我吓得惊慌失措,丝竹声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