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扑哧就笑了。
我和十四阿哥很快便熟络起来,这是我没想到的。他是个有趣又有度的人,用极其欢乐的语言带着我神游了一遍紫禁城,比如他说皇上最爱吃城西荣宝斋的芸豆卷,所以每逢四六日,梁九功公公便要亲自出宫去买。有一次下着大雨,梁公公全身是泥,哭丧着脸出现在乾清宫里,原来他在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芸豆卷全跌进泥里去,他捧着灰不溜秋的芸豆卷哭的泣不成声,让在场的人都笑得肚子疼。
想到梁公公狼狈的模样,我也笑得肚子疼。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你是不是早就认识十三哥了?”
我的笑意僵在嘴边,若不是阿妈和我谈话在先,我肯定会跟爽朗的十四阿哥坦白的。但如今我已被阿妈灌输了不小的危机感,所以马上否认。
十四阿哥却一脸不相信,他摸摸下巴:“是吗?我总觉得不对劲。若是别人出手救你也就算了,可你不知道,十三哥这个人,从来不管别人的闲事,就连当年三姐出嫁,他也没有向皇阿玛哭过一声。”
“三公主吗?”我问道。
“是的,三姐同十三哥最亲,她远嫁塞外,对十三哥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我虽然非常惊讶,但于惊讶中竟生出一丝暖融融的优越感来,他不顾流言出手帮我,是不是意味着我在他眼里是与众不同的呢?
这样自负的想法让我接连好几个晚上都带着甜甜的笑容睡去,梦里全是十三阿哥从后面拥住我挥剑的侧影,时而摇曳起舞,时而断敌长剑,一夜到亮,精彩纷呈地像唱戏。
自从在茉园和阿妈谈过那次之后,我便再没机会见她。每次我去茉园找她的时候,她不是在睡觉,就是出门去了。所以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清楚断炎翡到底是个什么信物。谦府的守卫莫名其妙地加多了一倍,前后院门,围墙处,甚至连后院的那个狗洞都派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守住了。整座府邸如铁桶一般固若金汤。
杜自芳言谈举止无不外露得意,他终于如愿以偿,把我看得死死的。甚至派了几个尾巴,天天探头探脑地跟在我后面。
我便在临水小筑外面挂了一块用满文和汉文写上“擅入者打”的牌子,杜自芳因此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不敢拿下来。
谦湖边上有座石山,依围墙而建,最高处甚至高出围墙百尺多,最高处建了座亭子,能容纳下一张方桌、四条凳子,亭子四维的幕帘被灌进来的风吹得迤逦飞扬,所以叫做听风亭。
听风亭东面俯瞰着金碧辉煌的紫禁城,灰黑色的民居簇拥着散发着微光的宫廷,可谓众星捧月。
亭子里的风很大,吹得我裙角飞扬。我闭上眼睛,轻轻拂过琵琶身上凹凸不平的紫檀木纹。仿佛一瞬间已腾云驾雾,翻山越岭,回到了天湖畔。
“哟,您还会弹琵琶呢?”十四阿哥的声音从石山半腰传来,我略一弯腰正好对上他戏谑的眼睛,立刻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来得及怼他几句。
“你怎么来的?杜坏蛋让你进来的?”
他因杜坏蛋三字捂着肚子笑了半天,走进亭子把我随手搁在一旁的琵琶提了起来,“好东西,这是紫檀木吧?整根雕琢没有拼接,厉害呀……”
我从上到下的细胞都在关注十四阿哥有没有办法带我离开这座牢笼,哪里顾得上管木头的事儿。
他哈哈大笑,“就是来带你去找乐子的。”
我刚想细问,只听山下传来杜自芳杀猪似的嚎叫。我探头去看,光着脚的杜自芳连滚带爬地从侧厢房里跑出来,紧接着从他身后窜出两只半大的小花猫。
十四阿哥看了看:“杜管家这是怎么了?”
杜自芳跌坐在地上,好奇的丫鬟仆人将他围了一圈,只听他声嘶力竭道:“是谁在老夫鞋里放了两只猫!?”
我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十四阿哥看了看我,惊讶地眉眼弯弯:“你可太有意思了。”
“扑哧”一箭偏了靶心一指,拉着弓眯眼等报靶的十三阿哥一身淡青色长衫,领口微敞露出里面月白色的里衣来,深蓝腰带上坠着一块雪白的玉,长身玉立把我给看呆了,他侧着脸,睫毛微微闪动,斜睨了我一眼,声音很凉:“带她来做什么?”
问的是十四阿哥。
背着手满脸是笑的十四阿哥努了努嘴,“好没意思的地方,带她来热闹热闹。”
我终于顺着十四阿哥的目光移开了视线,这儿是片开阔的草原,背靠一座两层楼的木屋,前倚一片绿意葱葱的森林。
箭羽划破空气的声音清脆悦耳,十三阿哥又放了一箭,这回中了靶心,他仰头挑了挑眉毛,似乎很满意,这才回头看了我一眼,对十四阿哥说:“满京城都知道兰静姑母关她的禁闭,你这不是胡闹么?”
十四阿哥嘻嘻笑了笑,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让跟班拿过我的琵琶来,“她会弹琵琶,是不是很神奇?”
“你?”我终于觉出不对劲儿来,指着十四阿哥拧了眉,“看不起谁呢?”
他哈哈大笑,“本阿哥玩过的多了,想换个口味。”
十三阿哥闻言皱了皱眉,却垂眼不说话。
我上前揪住了十四阿哥的衣领,他不妨,被我拉扯地弯下腰来,当着下人们的面一时有些慌乱。
“小朋友,我告诉你,”我拍拍他的脸,“姐姐可不是你玩过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