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额娘,”八贝勒说道,“这边西来的小公主肯定不懂诗词,她的汉语说的如此好已经让我等惊艳了,要不儿臣替她念一首应应节气?”
德妃并不理会出来圆场的八贝勒,而是冷笑道:“又是一个鱼质龙文。”
我挣脱八公主紧紧抓着我的手,嚯地站起身来:“娘娘非要让我念诗,是打定了主意认为藏人粗野,想对我们肆意羞辱一番?我们藏人的确好武不好文。但这是上天的安排,因地制宜适者生存的结果,娘娘何必抓住对方的弱点,以长制短,步步紧逼呢?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众人大惊,德妃更是脸色铁青,她怒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竟敢说我大清以长制短,欺负你们边野之地。好啊,你不是说藏人好武不好文吗?我大清从来都是文武兼备,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藏人崇尚武力,我看你又如此目中无人,那就展示一下你的武艺又如何,让我们这些鼠目寸光的人见识见识达瓦公主的本事?”
话音刚落,便有两人遵照她的指示走了过来,一人是太监打扮,将捧着的一把长剑递到了我的面前,另一人则全身黑衣,袖口纹箭,他立在我的正对面,面柳叶剑,沉声道:“请。”
十四阿哥惊呆了:“额娘,万万不可。”
八贝勒赶忙站起身来笑道:“皇额娘,就算要比,请朱尔出手也未免过了……”
五公主道:“哥哥们也太大惊小怪了,她不是很厉害吗?难不成还会被伤到?还是八哥哥舍不得朱尔上场?怕丢了脸?”说着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八贝勒沉声道:“朱尔就算自伤,也不会伤了达瓦公主。”
我握住手中的剑,瞧了瞧四周全是看热闹的眼睛。想起阿尼曾经对我说过:“咱们七月是满人,是和硕特部的小公主,也是大清的贵人,得习文不习武……”
我不懂武,因为阿尼苦心孤诣,早就想到满人会看不起藏人,可他没有想到,我在这里同样被看做一个外来者,无法融入也不被融入。想到阿尼的苦心和爱惜尽数付诸东流,加之多日来对和硕特部的思念,在这一刻,站在陌生而花团锦簇的紫禁城正中央,我感到无比的难过和悲愤。我竭力忍住涌上来的泪水,如果在这些人面前哭,会输得更惨。
当我站着一动不动的时候,朱尔已拿着剑跃上前来,我茫然一躲,扫翻了桌上的茶杯,朱尔绝不等我反应,便从侧身刺来,我递出剑,却被他的力道震得双手发麻,我连连后退,朱尔‘啊’地大吼一声,双手握剑跳将上来。我被逼到小河边,回头一看,身后已无可避之处,面对步步生风的剑刃,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有人从后面环抱住我,双手握住我手中的剑,斜斜一挡,便避过朱尔飞过来的剑锋,然后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身后的人带着我朝前刺去,迎上朱尔不屈不挠的剑身,轻巧错过剑尖之后,顺着剑身划到剑尾,然后用力击打,朱尔的虎口一震,柳叶剑应声落地,伴着朱尔惊讶不已的脸庞和众人惊呼声,我转头,看到了身后刚扔掉剑的十三阿哥。
他放开我,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才使剑的另有其人,与平时相比只是多说了几句话:“额娘,达瓦公主是皇阿玛从拉萨请来的客人,明显不懂武艺,这种形式的比试要是被皇阿玛知道了,只怕他老人家要生气的。”
德妃瞪圆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他人都惊呆了。
十三阿哥继续说道:“她从小生长在草原,不懂这里的规矩无可厚非,皇阿玛让我们宽待于她,想必早有此虑,额娘就大度,原谅七月的莽撞。”
听到此,德妃微眯了眼睛看着他:“你是说本宫欺负她?”
“儿臣不敢,只是额娘也看到了,七月不会武功,刀剑无眼,我怕朱尔伤了她。”
“哼!”德妃冷哼:“她会什么?她什么都不会。除了长着一副妖媚的面孔,别无是处!”
众人噤了声,五公主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今日既已闹成了这样,只怕无论是对我寄予厚望的阿妈,还是和蔼可亲的皇上都没有想到的。
“呃……”八贝勒站起身来,想做和事佬,“今儿是好日子,额娘别生气才好,这位妹妹也受惊了,要不儿臣先送她下去,再来陪额娘用晚宴?”
德妃哼了一声,没有答话,默认了要我离开。
众人都用一种看好戏的模样看着我,八贝勒朝我做了个请的动作。我却瞪着德妃说道:“您听好了,‘去时芍药才堪赠,看却残花已度春,只为情深偏怆别,等闲相见莫相亲’,唐元和年间元稹的诗,正是你要的芍药诗。我阿尼教我很多东西,但也知道什么叫作受人侮辱。”
德妃娘娘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嘴唇抖得厉害。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像匹闯入祥和花园的烈马,懵懵懂懂地一片乱撞,将安居其中的这些娘娘妃子、公主阿哥们吓得不轻。
说完转身便走,连花朵嬷嬷说的退下礼都忘了。
德妃在我身后颤声道:“别以为那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我没答应之前,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定下来。”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