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人惊天动地咳嗽一通,不肯放过这个话题:“你们真听到鸟叫了?我怎么一点也没听到?”
“满叔,你就装吧,有什么鬼叫,你这个痨病鬼第一个听到。”暗娼取笑一声。
满叔自欺欺人:“我只是有咳疾,又不是要死了,听不到也正常。”
暗娼十分不快:“王八蛋,老娘也听到了,难道老娘就要死了!”
长着六指儿的年轻人嘀嘀咕咕:“这个地方早就闹鬼了,根本不是几声鸟叫的事。”
“鬼?这里只有穷鬼?”满叔对这种话嗤之以鼻。
六指儿神神叨叨:“真的,你们没听过那一场大火吗,这里原来是乱葬岗”
暗娼打断他,顺手挠了一下身上的杨梅大疮:“谁不知道,要不然内城都要住不下了,怎么都没人来这边住。”
这一挠被钟离清看了个正着,虽然不是一张桌子,但他感觉那大疮已经突破桌子与桌子的界限,正在无形的向他涌来。
他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了。
见大家都不信,六指儿急道:“你们别不信,这个事情是真的,那场火根本就是一场鬼火,我祖母亲眼看到的!”
“鬼火?”
大家都支着耳朵听起来。
六指儿来了劲:“起火那天晚上,我祖母正好从那个地方过,她说那个火很冷,颜色也不对,好像是蓝色的,在乱葬岗上吃尸骨。”
“对了,起火的那年是天元一年,你祖母不就是那年病死的吗?”茶摊老板跟六指儿家是旧相识。
“是啊,那个时候我十岁了,记得清清楚楚,你们知道我祖母怎么死的吗?”
六指儿又把声音压低了一点,好像是怕鬼找上门一样。
宋遇和苏勉不得不伸长了脖子,免得听不清楚。
“我祖母跟本就不是病死的,”六指儿自己先打了个哆嗦,“我看的真真切切,先是从她嘴里往外冒灰,后来整个人都变成灰了。”
“真、真的?”暗娼放下裙子,忽然觉得有点冷。
“那我能乱说吗,我亲眼看到的。”六指儿对自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而感到十分满意。
满叔不同意他的话:“我听说是有高人在驱赶报丧鸟,那天晚上报丧鸟都叫疯了,整个西城都听见了,叫的那叫一个凄厉,后来这里十几年都没听到过鸟叫。”
“放屁,我怎么没听到?”暗娼又挠了一下。
她每挠一下自己,钟离清的身体就跟着哆嗦一下,整个人都绷紧了。
“你床上就没断过人,除了钱响,什么响你都听不到,”茶摊老板打趣,“不过那天晚上我也没听到,可能这东西只有身体虚的人才能看到。”
宋遇心道不是身体虚,是将死之人才能听到。
这个暗娼命不久矣。
暗娼忽然脸色一变:“你们听。”
“咕咕”
是鸟叫的声音。
但是除了她,似乎没有人听到。
不对,还有钟离清也听到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宋遇已经捏住他的手指,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她闭目凝神,在心中念了一番道家开天眼的咒,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夜枭。
伴随着越发暗下去的天色,它们夹着翅膀落的到处都是,硕大的瞳孔盯着每一个活人,并且贪婪的吞噬着死亡腐烂之气。
有人要死了。
“要出事,你们先回去,免得我分心。”宋遇悄悄拿过苏勉的擀面杖。
“小心,三十六计”苏勉拉着钟离清站了起来。
“走为上计。”宋遇应了一声。
大白猫炸着毛,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天色本就阴冷低沉,再被它一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几个人看了过来,就看到苏勉和钟离清匆匆离开,而宋遇如临大敌一般坐在那里,茶一口也没动。
暗娼本来听到鸟叫就已经很害怕了,现在更是吓得直接骂娘。
“小兔崽子,赶紧把你这破猫抱着滚蛋!”
大白猫看着一只夜枭落在暗娼肩头,没有一点光的瞳孔黑洞洞的看着自己,又是一声长叫。
它很讨厌夜枭。
但是不害怕,就是厌恶。
它这一叫,连茶老板的手都抖了一下。
“死猫,算了,我懒得在这里跟你们胡扯,做生意去了。”暗娼捏着衣领,起身离开。
她其实非常害怕,走路的时候紧紧盯着地面,脚步飞快,恨不能逃到一个没有人看的到的地方去。
“咕咕咕咕”
鸟叫的声音一直跟随着她,比起之前听到的还要多,已经嘈杂到了听不到其他声音的地步。
甚至这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清脆而又阴冷。
那猫看到了什么?
都说猫眼是阴阳眼,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它冲着自己叫,难道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
暗娼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暗沉沉的天色之中,宋遇非黑即白,身上没有其他的颜色,一双眼睛大的吓人,更何况左手上栓着一根红线,线的另一头就是那只肥猫。
猫目光灼灼盯着她。
暗娼心惊肉跳,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一跤,因为过于害怕,活人身上的三把火迅速熄灭。
阳气灭,阴气滋生,她的眼前忽然一黑,看到了满地的夜枭。
再回头,就见夜枭满满当当停在自己背上,似乎是在啄自己的肉。
“啊!滚开!回去弄你娘的去!”
她爬起来,鼓起胆气恶狠狠的骂了两声,又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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