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得罪啦!”
她那么哈哈大笑的样子,可半点不像真的抱歉。
街上花瓣纷飞,晚香浓郁;街灯亮起,一盏一盏接连到远方;天边青山如屏,又像沉默的巨人。
富贵闲人们愤愤地看着那远去的二轮“怪兽”,不禁议论纷纷。
“那是什么?”
“是自行车吧。”
“什么是自行车?”
“你不知道?是修士同盟做出来的玩意儿,不需要灵石,就这么一蹬――就能走。”
“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前两年皇帝陛下出资,搞了个什么……租车行?全是出租这个东西。”
“就是那个,很便宜,都是穷人在用。”
人们撇撇嘴。
刚才那自行车上的青年男女,样貌普通、说话做事没半点礼数,穿的衣服也很廉价,显然都是穷酸的贫民。
有人愤怒地评价:“这些穷人,真是没有教养,仗着陛下的恩德,竟敢擅自来我们这里放肆!”
旁人凉凉道:“唉,也是我们心善。换成那些带了家丁的,人家修为高明、武技高超,一巴掌过去,哪还有他们放肆的余地?”
话虽如此,但这里的人们都清楚,真正能让厉害修士随身服侍的,无一不是顶尖权贵。他们这些人,虽然称得上有钱,但还没有钱到豢养修士的地步。
人们便沉默了一会儿。
有人酸溜溜道:“就该叫国会通过法案,实行贫富隔离,叫这些穷人再也不敢随意侵犯我们的地方。”
众人纷纷赞同起来。
……
裴沐回过头。
她的裙摆也在风里恣意飞着,像笑声的点缀。
她刚刚笑得太厉害,这会儿停下来,就觉得嗓子有点发哑。
但她还是得意洋洋地和骑车人炫耀:“你看到他们的表情没?笑死我了,太好玩了!哼哼,还想什么贫富隔离?做他们的春秋大梦,我就要气死他们――气死他们!”
她突然高举双手,欢呼一句。
摄政王赶紧斥道:“抓紧我,一会儿摔下去怎么办?”
裴沐嘿嘿笑了一声,决定不计较摄政王的失礼,只笑嘻嘻地重新抱紧他:“我要是摔了,你肯定能及时把我捞回来。不然……”
“不然怎么样?”他回了一下头,眼睛像夜色里的星星,笑意就是垂落的星光。
裴沐努力板起脸,虎声虎气:“不然就治你大不敬,拉下去,午门斩首!”
“大不敬……哦,这可真严重。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掉脑袋……”
摄政王看着前方,忽然更加快了蹬车轮的速度。
“――那就更不敬一些试试!”
自行车颠簸了一下,突然往下坠落。
不――不是坠落,是一段很长的坡道!
两人带着自行车的重量,飞快地往下方滑去;速度越来越快,两旁的灯光都被拉成了线条似的流光。
他声音里的笑意也像被拉长,从克制的、浅淡的,变得振奋而意气风发,宛如重回少年时。
少年时?裴沐贴在他背上,用他给自己挡风,又努力回忆了一下:姜月章少年的时候,有过这么轻狂的时候吗?
好像没有。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成熟稳重;冷冰冰一张脸,藏着无数深沉的小心思。
“喂,姜月章。”
她的声音也像两边的流光,被拉扯得细长。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她其实没指望他听见,因为她只是用一种很普通的语气、不高不低的声音,问出这句话。
如果一个人真心想让另一个人听见她说的内容,她应该说得更坚定有力一些。
但是,他听见了。
被她环住的躯体散发着热量,隔着假体,那些不断用力的肌肉清瘦又充满了爆发力。在她问出那句话后,这具躯体猛地起伏了一下,像是被猝不及防戳到了一个柔软的点。
“我……”
他开了个头,但没有再说下去。
裴沐问:“什么?”
他闷了一会儿。
等这段长长的坡道过去,自行车速度减缓,周围的灯光也暗了不少,摄政王才一个刹车,停在路边。
路边种着一排槐树,都细细小小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现在是槐花开的季节,但枝干上的槐花已经被人采摘得差不多了。
裴沐仰头看树枝的黑影,突然觉得有点想吃槐花。
“阿沐。”
这时候,姜月章忽然开口。他没有回头,背影直立着,两手紧紧握住自行车把手。他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明明是我先问的。”裴沐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不过,好吧,我今天大人有大量,先告诉你也无妨。应该是……”
她思考了一会儿,自己都有点惊讶起来:“不知道。好像等我回过神,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姜月章登时闷笑一声。
夜风中,他声音淡淡,语气悠远:“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你从小就特别讨厌我。”
裴沐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惊讶道:“有吗?”
“有。”他说得很肯定,语气平稳,隐约却有一丝惆怅,“先太后过世那一年,我撞见你一个人偷偷地哭。我那会儿也情绪不稳,虽然还以为你是个小男孩,却仍然头脑发热,冲动地上去跟你剖白心迹。我说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裴沐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