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挑剔地想:这个男人比她自己还娘娘腔,实在是不行啊。

想归想,看归看。

那罗家三哥自认为艳光慑住了全场,面上不由得意,对待罗沐灵也愈发颐指气使、尖声尖气:“小妹,你也不想想,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敢来同我们争?现下放逐你,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你竟还敢挑衅于我?”

“我念着手足之情,不与你计较,可你这门客的命……嘻嘻,我便不客气啦。”

在华丽的遮阳伞盖下,罗家三哥用淡金色的绢扇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笑得愈发娇媚。

裴沐看得不禁又打了个哆嗦。可看周围居民们的神情,似乎挺习以为常。

前方路上,罗沐灵一张素面小脸红了又白,眼里已经有了泪意,却是满面倔强地不肯认输。

“告诉过你……我没有什么宝物!”她喊道,“即便我有,你罗季郁当街抢幼妹之物,这般德性,传出去真是败坏罗家的名声!”

罗三面色微变,恼道:“你这……”

裴沐看不下去了。

她抽出自己新买的灵剑,连刀鞘一起扛在肩上,这才用一种螃蟹似的横行霸道的姿态,走上前去。

“喂!”她说,“那个阉人声气儿的,你当众欺负小姑娘,算个什么本事呢?”

罗三细眉一皱,不出声,他身边的修士已经替他大怒:“哪里来的散修,敢在这里放屁!”

罗沐灵扭头看来,惊喜道:“阿沐!”

罗三一听,这才不屑道:“原来是你的帮手?又是个什么歪瓜裂枣,不过这脸蛋倒是还不……”

啪――砰――咚!

第一声,是刀鞘拍上了修士一号的脸。

第二声,是修士一号撞上了修士二号。

第三声,是两个人高马大的修士一齐飞出去,重重在墙上撞了个结实。

罗三头顶的遮阳伞没了人举,“啪嗒”一下掉下来,正正好地打在他头顶。等这伞再往边上倾倒,就露出他一张呆滞的俏面。

“你,你……”

裴沐已经站在罗沐灵身前,对他笑得舒心畅意:“说我放屁?我可不会。不过你们被我打出几个屁来,我也不妨学上一学。”

这粗俗俚语最容易惹市井喜爱,四下里便响起了笑声。

罗三脸色纷呈,气得微微发抖,怒道:“你们……你们不准笑!我可是罗家嫡枝……”

忽然有人扔了个硬硬的山药蛋出来,正砸在他脑袋上。

“罗家又如何?”扔东西的人也穿得光鲜亮丽,眉宇间一股骄横和天真,“谁不知道你们恶了辛秋君,不日就要被赶出春平城?不想着怎么当缩头乌龟,还在大街上欺负妹妹?果真像个好打扮的蠢货阉人!”

旁人哄然大笑。

可这一回,罗沐灵却是笑不出来了。

裴沐也不去管那呆呆的罗三,回头问她:“没事吧?扶着这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小姑娘咬咬嘴唇,重重点头:“好!”

……

离了街上那处闹哄哄、戏台似的地方,三人一路往僻静之处走去。

越走,四下景象越是灰扑扑的,显然是春平城里穷人住的地方。

可是,罗家不是豪商?纵然被辛秋君驱逐,他们也该家资颇丰。看那罗三公子的打扮就知道。

不过,他刚刚说什么罗沐灵被家里放逐……

裴沐心思几动,便开口询问:“阿灵,你竞争家主失败,还被人赶出来了?”

那一大一小两人都一愣,全没想到她如此一语中的,也并不遮掩和婉转。

罗沐灵苦笑一声,面色黯然,神态里却有一点打不倒的坚韧。她痛快地说:“叫裴小公子见笑了。是,十余天前我赶回春平城,才知道家祖已经病重仙逝。我冒险出去寻那建木枝……原本就是想用于给家祖医治。可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便是我顺利拿了建木枝,也赶不上家祖……唉,都是命。”

裴沐若有所思:“这么说,路上针对你们的……”

“就是其他几位兄长了。”罗沐灵冷笑几声,又是不屑,又是无奈。她摇摇头,转而说:“阿沐,这是丁先生,是跟随我的门客,也是一位术士。丁先生,这便是我同你说过的裴小公子。”

这高大的刀客也是术士?裴沐不免有些诧异,这才仔细看了他几眼。

没想到,丁先生也正定定地、仔细地看着她。

越看,他的神情越古怪。那似乎是一点激动,却又像不可置信,而隐隐地,又有不少惊恐混杂其中。

“您,您……”

他结巴几声,忽然挣脱了罗沐灵的搀扶,到裴沐面前“噗通”跪下,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

罗沐灵猝不及防,一下呆了:“丁先生你……”

丁先生却只顾匍匐在裴沐脚边。

裴沐面上的笑容,忽然淡了。

从她的高度看去,只见这健壮的汉子微微发抖。她原本以为这是因为他受了伤,可现在她忽然想起,其实这也是她熟悉的景象……曾经无比熟悉的景象。

“遐大人……遐大人!”丁先生用一种既恐惧又狂热的声音,低低地喊道,“遐大人,我就知道……您这样的术士,是不可能轻易死去的!”

……没错,是了。就是这样的景象。

每一次这样俯视下去,就能看到无数这样发着抖的身躯。

在罗沐灵震惊又有些害怕的目光中,裴沐轻轻闭了闭眼。

然后她说:“你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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