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他不继续问下去,转而道,
“花朝最后一天,姐姐愿意和我一起去看花神游街吗?”
他的询问有些突然。
但江兰潜握了握自己的衣裙,声音中有按捺不住的激动,
“好。”
——
江抱荷撩起那下等水玉做的帘子,面色一变,扯着那水玉帘子问叶倩道,
“这是怎么回事?”
叶倩恭敬答道,
“原先的珠帘大夫人拿去送人了。”
江抱荷松开那珠帘,轻蔑一声,
“是送给江若弗了吧。”
叶倩知道瞒不住,也只能默认。
只是让叶倩意外的是,江抱荷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珠帘,没有再说话。
江抱荷这几日瘦了许多,本来有些丰盈的身材,现如今穿起从前的衣裳都空空荡荡。
要把腰带束紧才不至于看起来撑不起衣裳。
脸的下颌分明了,连带着整个人都阴沉了不少。
总是半抬不抬着眼皮看人,并不怎么笑,到有些像江弘的模样。
朱氏还在骂人,江抱荷坐进去,只是拿起筷子就吃,木然地听着朱氏乱发脾气。
她也不怎么咀嚼,只是一味地往嘴里塞饭菜,像是没有味觉一样。
眼睛呆滞地看着前方。
朱氏愤愤道,
“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要你们到底做什么用,这么多天了,四小姐都出来了你们还没有找到元凶,你们能做什么!”
众人习惯了这种气氛,大气也不敢出。
江抱荷听着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只是表情麻木,一个字也不说,吃完了她放下筷子就走,朱氏都来不及叫住她。
江抱荷回到院子里,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一副已经睡熟的样子。
叶倩见她睡了,便把烛火吹灭。
江抱荷却闭着眼睛流泪,扯住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骤然来的黑暗却比久居黑暗乍来的一束光还要刺眼。
让那段无助的时光重回眼前。
整整三天,在那个黑漆漆的佛堂里,没有人应她,没有人和她说话,没有光,她分不清黑白日夜。
唯一能有光的时候,就只有早晚打开门让她解手的时候。
但那时她第一个看见的,就是瞪着眼睛看着她的佛像。
漆得黑白分明到让人害怕的眼睛,不像是佛陀,更像是鬼煞。
在黑暗之中,也是这样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她拼命往后躲,往离那个宝相远的地方蜷缩。
可是还是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着她。
那双眼睛的主人会半夜把她打晕,搬到江若弗的床上。
把所有她和娘布置的谋算全都用在她身上。
她会丢失清白,会丧失名节,怀上一个奴才的孽种,成为一个下人的妻子,要和那些奴才一样卑躬屈膝谋生,吃最难吃的饭,住最脏的房子。
还要和那些奴婢因为一点小事争来争去,连她嫁得最差的姐妹都会嘲笑她。
一朝失足,她这辈子都会万劫不复。
那三天里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话,也没有光亮,以至于她觉得自己似乎是瞎了,明明在黑暗之中她却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时刻防备着,半梦半醒之间也会突然惊醒。
满身的冷汗,却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黑暗之中有什么。
不知道那双眼睛是否又在黑暗中悄悄觑着她。
夺走了她的东西却还要索取更多。
江抱荷捂着半边脸,在窗纱中透进来的月光里流泪。
——
江若弗没想到,这新设的女学讲师会是杜嬷嬷。
当杜嬷嬷走进来的时候,很自然就点了江兰潜上前背女四书。
江兰潜倒背如流。
杜嬷嬷赞许地点头,
“回去吧。”
“如果能将女四书背得这么流利的,都上来试试,背过了就能上我的这门课,背不过便算了。”
杜嬷嬷目光下扫,道,
“舒云小姐先来吧。”
江舒云顺从地站起来,虽然被抽中的部分没有江兰潜背得流利,到底是背过去了,没有太大的错漏。
众人都排队等着被抽背,江若弗也在其中。
最后众人皆是过了,纵使之前没有专门的女学课程,可这些小姐们怎么可能没学过女四书?
纵使江若弗连学都没上过,也能背得滚瓜烂熟。
女四书是女子必背的典范,虽然江若弗对其中许多东西不认同。
但是她不想让姨娘伤心,烟花两个字姨娘听够了,定然不希望旁人再有借口去攻击她。
杜嬷嬷让众人起身,又道,
“江家的姑娘都坐在一起,按照宗室几系几代的排位来坐,各位小姐的父辈在族谱上排什么位置,各位小姐就排什么位置。”
这门课聚集了江氏学堂里所有的女子。
江若弗和江茉引,江兰潜三人自然是一起的。
江舒云一个人独坐第一排。
众江姓的姑娘没有多想,可是内史府的女儿却不得不多想。
杜嬷嬷在内史府没有挑中姑娘,所以都挑到学堂里来了?
杜嬷嬷道,
“他姓的小姐们还请移步兰室,那里会有一位新的女学先生专门给你们教授,江家的女儿有独有的规矩,自然授课课程与旁人不太相似,请多见谅。”
那些别姓的女学生们窃窃私语三三两两地拿着书出去了。
杜嬷嬷终于站在了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