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把那个钱袋子递给副管家,副管家接过,拿着那个钱袋子,副管家只觉得那袋子烫手。
看着那个面色淡然,平静无波的少女,副管家忽然放下了拐杖,跪在院门外。
远远地给江若弗磕了一个头。
“谢七小姐宽宏大量,不和奴才计较,奴才往后一定好好做事,不再叫您受这些平白无故的窝囊气。”
七尺的汉子,不过说了几句话,竟然眼眶湿润了。
副管家给江若弗磕完一个头,又双手交叠,磕了一个响头,小玉听着都觉得疼。
“奴才叶东,往后一定给七小姐当牛做马,报您今日的恩德。”
江若弗静静地看着,眸中毫无波澜。
叶东朗声道,
“从前奴才克扣过您的例银,甚至跟风欺负过六公子,本来此次已经是做好了受责难的准备,幸蒙七小姐您宽宏大量,还让奴才治腿,这份恩义,奴才一定牢记在心。”
叶东在烈日下汗流浃背,可他的心却舒畅开解许多。
之前,他刚刚上任副管家,很多人不服气,无论怎么做,都觉得底下的人对他颇有微词。
于是他去了解,摸清楚了众人的习惯,知道他们惯是喜欢欺辱清晖苑那几位无依无靠的主子。
不喜欢他,也有他上任后分例银这些东西并不短了清晖苑的缘故。
上一任副管家,总是会克扣掉清晖苑的例银还有饭菜,分给底下的下人们,用来讨好他们,如此,才和他们关系极好。
可是叶东一上任,马上把清晖苑该有的例菜例银都分配回了清晖苑。
下面的人捞不到油水自然不服他。
可是纵使叶东将这些东西分给清晖苑,清晖苑实际上还是拿不到这些东西。
例菜,厨房会扣下,例银,送钱的那帮奴才会扣下。
还因为分配不均,常常闹腾起来。
久而久之,叶东也就觉得,这东西分不分给清晖苑,其实都没多大区别,便昧着良心,将清晖苑的份例,都和之前那位副管家一样克扣了下来。
照例分给了下人们。
但当叶东每次看到清晖苑破败的房门,和瘦的出奇的七小姐时。
他总是会良心不安。
可是,他面对那些下人的时候,又不能做到不给他们安抚。
叶东很清楚,若是没了清晖苑的份例来安抚,这些下人们一定会一个劲儿地针对他,孤立他。
他才刚刚当上副管家,况且还有爹娘妻子要养,在这个位置上,他不敢出一点儿错。
毕竟之前的副管家,就是因为出了一点错,被大夫人命人活活乱棍打死的。
他当时就在场,看着满地的血和冷漠的面孔,纵使是艳阳高照的日子,他也忍不住一身冷汗直流,背后冷得像碰着冰一般。
当时,老爷正好在家,大夫人怕老爷觉得她恶毒,就叫人把那死了的副管家拉到马圈里去,硬说是大公子带回来的那匹烈马踏死了。
那日的阳光烈得像是今日一般,丝毫没有收敛。
照在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叶东看着,竟只觉得这春里的暖风都冷得刺骨。
后来大夫人还装模作样让府医来给那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的副管家诊治。
可是副管家已经肝胆俱裂,尸身都冷透了,又怎么能够被救活?
见到那具尸体的府医都被吓得魂不附体。
人人听闻了这件事情,都只是唏嘘几句。
甚至顺带还要赞叹几句大夫人仁义,就算是副管家自寻死路,去惹了这匹贵重的马儿,自己作孽被踏,大夫人也不计较,还让府医去救治。
叶东每每听闻这样的说辞,只觉得通体生寒。
只怕他那一日,也沦落到那样的下场,纵使他死了,别人也还要称颂害死他的人仁心大义。
所以,他选择牺牲清晖苑那位无依无靠,弱势的姨娘,那位唯唯诺诺的小姐,那位不知是疯是傻,整日行径傻如稚童的公子。
可是他也是人,每次看到清晖苑的几位主子过得连奴才都不如,他会想到,他们现如今是这样的颓唐境况,也有他的缘故。
他想帮他们,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帮。
他知道他做错事了,面对清晖苑的几位的时候,他很不安,可是他却不敢表露出来。
上次看见六公子自己摔倒了,他想上去扶,他的手刚刚碰到六公子握住了六公子的胳膊。
可他却听见了其他下人的笑声,
“怎么那个傻子又摔倒了。”
“你们要不要过去扶一把啊。”
“我才不去,不像副管家这么好心。”
“就是,咱们副管家可好心着呢。”
那些讥笑声,环绕在他的耳畔。
他握住了六公子的手一震,骤然放开了。
六公子又摔倒在地。
可这一次,他不敢扶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次又一次,他被带离了他本来的想法。
他只能看着清晖苑的那几位活得像浮萍一样飘零无依。
却只能跟着那些下人们一起笑。
因为每每他想帮他们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被扔在马圈里的满身是血,面容模糊不清的副管家。
他生怕下一个就是他。
他怕,所以将这生活得水深火热的风险,压到了江若弗身上。
他怕,所以将这扛起一家老少厄运的担子,推到了明云罗的身上。
可是谁又是没有心的?
四小姐来叫人围殴七小姐。
他本是不用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