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岑酒杯猛地坠地。
亦是盯着温孤齐,心颤不已。
在座诸人竟是齐齐凝滞。
那话振聋发聩,清浅的语气似乎还响在耳边。
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惹人惊心。
看向温孤齐的目光再不是之前的轻蔑。
而是惊叹震撼。
方才那些漫不经心的轻佻举动,如今看来都成了不拘小节,肆意洒脱。
这句诗,没有再沿用之前的五字绝句格式,而是以七言填词成句。
单字的数,例如二四六八,都很容易找到对半折的数字,也就很容易对出下一句来。
但七、十四这种数字,谁人敢用?
七还好说,十四如何能找到填词的空间?
想用十四来行令,这简直就是天马行空的妄想。
十四不是什么整数,也不和单字的数一样,容易被人用来记录某些东西。
十四可是个素来无人用的数字。
十方九天八荒七星六国。
这都是容易引去记录总结些什么的数字。
但十四,几乎是个枯数。
可以说,在场只怕无人能以其作令接诗。
而且就算勉强对上十四,十四这句和七那句尚且还要语意通顺,语境统一,哪有这么简单!
可是这句诗厉害就厉害在了这里。
不仅仅将十四用对了地方,用得出其不意,还把七也用在刀刃上,语境突转直下,发人深省。
贞观十四谓之唐朝贞观十四年。
这是一个典故,出自吕温先生的《贞元十四年旱甚见权门移芍药花》
全诗概括而言,便是达官显贵把从外面买来正在开花的芍药花移植到新扩充的花园中,吕温在其中反问,不知道他们之中还有谁以国计民生为念?
当官的人不以国计民生为本,反倒本末倒置去追求那些莫须有的浮华之物。
而温孤齐不提吕温而后的反问,只说贞观十四移芍药,便是糜烂奢华的官宦生活。
下一句却笔峰一转,论了一句七君启用帝天下。
波澜壮阔,磅礴大气。
一下将整个诗句拔高起来。
直有让人仰视之感。
七君的典故,是七位贤德的君王启用了贤能的人才为官的故事。
昔商之兴也,伊尹为夏之庖人;
周之兴也,吕望为殷之渔父。秦之帝也,李斯为山东之猎;
夫汉之王也,韩信为楚之亡卒;
魏之伯也,荀彧为袁绍之弃臣;
晋之禅也,贾充任魏;
魏之起也,崔浩家晋。
故七君用之而帝天下。
十四的语境是在映射糜烂颓废的官场,而七的语境,却在说帝天下者必有贤能之士辅佐。
都是在论述官场人才,上下语境统一,反转突然而引人深思。
而且这七君的典故用得极绝,旁人一想到七,无非就是北斗七星,七月,七夕。
而温孤齐却用了一个几乎众人一时之间想破脑袋都不一定能想到的典故。
七君。
明白这七君的典故是从哪里来的人,这一刻看向温孤齐的目光都呆滞了。
这是《太白阴经》的典故啊!
而且妙就妙在《太白阴经》它也是兵法啊!
这是这个女子有意在接陈王世子和顾云旗的诗作范围。
在这么小的范围之内,还能作出这样令人震惊的诗句。
如果不是学富五车,不是才高八斗,不是对兵法修列,没有极快的反应力和短时作诗谋词的能力,是绝对不可能写出这样的诗句的。
因为这样的诗句,别说是随手所做了,就算是处心积虑思索许久所做,这首诗也是必定汗青有名,引得洛阳纸贵,人人追捧。
竟有女子有此等眼界才华!
温清岑的心脏在胸腔之中猛烈地撞击着,似乎要跃出胸腔。
顾云旗看着温孤齐的眼神愈发深邃,也愈发深不可测。
这句诗甚至不是人人都能听懂,一时被这修列工整的诗句镇住的人不少,反应过来忙找身边那些琢磨懂了的人问。
明白了这诗句之中的含义,众人却更加震惊。
却不再有力气嘲讽和嫉妒。
但一个人比自己强出太多的时候,他们只能仰望和佩服。
原来这个容貌盛极的女子,竟然还有这样傲人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