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谷泉一朗穷追猛打般地说。

“这天,中部地区的陆军特别人演习结束以后,在名古屋练兵场举行作为最后点缀的阅兵式。这时有一个叫北原的二等兵向天皇面前跑去,要直接向天皇告状。

“他跑了十几步就被抓了起来,他的诉状当然也没交到天皇手里。因为在旧宪法里有‘天皇神圣不可侵犯’的规定,所以他这种行为就构成不敬罪,受到了严惩。一般刑法还那么严厉,更加严厉的军刑法,惩罚就更重了。北原二等兵明明知道有这种法律,为什么还敢于采取这种过激行动呢?诉状的标题‘关于取消军队内部蔑视特殊部落民及其差别待遇的请愿书’就说明了一切,他是豁出了性命想直接向大元帅陛下告状的。”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毫无疑问,这位律师的辩论,震撼了所有在场者的灵魂。

“当然,这种血统自卑感,对一般的人和生来就幸福的人来说,可能是一种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感情。我自己也不能说对被告的心情具有充分的理解。但是,这里有一份帮助我们理解的资料,就是跨越明治、大正、昭和三代的大文豪岛崎藤村一生的名著《破戒》。”

百谷泉一郎手里举起了一本书。在法庭上作这样的大动作,往往是要惹人讨厌的。可是这时我连一丝一毫厌恶的感觉部设有。大概是燃烧在这位律师全身的正义感和永远要和无辜的被告站在一起的人类爱,感动了我们的心。

“藤村是在距今五十五年前的一九〇六年写完这部的。但是,从这次事件也可以看出,这种差别意识,一直延续到距今三十三年前的一九二七年,依然存在。再也没有比在某种意义上可说是真空地带的旧军队更保守、更重视传统的了——也不管这个传统是好还是坏。一九〇五年(明治三十八年)开始使用的三八式步枪,一直到一九四五年战争结束时,还是主要武器之一。连‘晒物朝’、‘高腰皮鞋’都还在沿用古老的传统‘读音’呢!村田和彦在五年的军队生活中,心灵上所受的创伤,是别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呀!

“藤村在这部中说:‘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也不论遇到什么人,都不能说出那个秘密。要时刻记住:要是因为一时的悲愤,忘记了这个戒律,那就一切全完了。’他甚至说:‘要象荒野的狼那样死去!’忍耐,忍耐,那怕象牛马一样被屠杀,也要忍耐到最后一天!

“我再说一遍,只有在理解了他的这种心理以后,才能理解他在这次事件中使人难以理解的行动。

“比如他挪用自己经管的公款借给伊藤京二的事,就是因为怕暴露出他出身的秘密,但我决不是说伊藤京二的行动是对他的胁迫。在正常人身上不算回事的一点擦伤,有时就可以夺走患有血液没有凝固力的血友病人的生命。在别人看无所谓的片言只语,就可以绐一个心灵特别容易受到创伤的人以致命的打击。

“被告自己在法庭上已经说过,伊藤京二是知道他的这个秘密的。他本来是可以向剧团领导说明实际情况以减轻他自己的责任的。小岛证人的证言里,也提到了被告当时如能说清楚那笔钱的用途,是可以避免发生对他来说是最坏的事态的。但是他却宁愿背着侵吞公款的无辜罪名去蹲监狱,也不愿意叫自己血统的秘密暴露出去。这种感情,一般人是无法理解的。但是,不理解这一点的人,怎么能够对人生和人性有所理解呢?只有对这种人性有所理解,法律也好,裁判也好,它才能具有活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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