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几乎无眠。
周日,天刚微微亮,段少华起了个大早,乘坐头班班车赶往杨家。杨家的位置很好找,凭记忆段少华很快就找到了友好路小巷里杨家大门。小巷里寂静无声,到了周日,辛苦一周的人们都想睡个懒觉,所以大部分人家都还没有起床。段少华不好贸然敲门,只好在院墙外无聊地来回溜达。半小时后,大门“吱呀”被打开,杨丽丽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看见在门口被冻的缩着脖子直跺脚的段少华,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鬼。段少华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激动地用力摇晃杨丽丽的胳膊:“你妈在吗?快带我去见你妈!”杨丽丽一时反应不过来,脸色刷地红了:“大清早的,你发啥神经?”段少华将手里的报纸递给她,指着报纸上的那张照片说:“这就是我要找的二叔!”杨丽丽扫了一眼那篇文章,很快明白过来,拉着段少华说:“进屋说吧。”段少华进了客厅,眼巴巴地望着杨丽丽,期待她赶紧把大记者改灵叫出来。杨丽丽嫣然一笑:“别急,我妈一大早就去火车站接来乌鲁木齐看病的姥姥了,可能快回来了。”段少华无奈,虽然急得如坐针毡,但是也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杨丽丽闲聊。
中午12点,小院门口传来说笑声,杨丽丽父母搀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说说笑笑走了进来,杨丽丽和段少华赶紧迎了过去。改灵看见段少华不由一愣,这不是前几天来送书的那个小伙子吗?杨丽丽和姥姥亲热地打过招呼后,急忙把妈妈拉到一旁,说了段少华寻找二叔的事。改灵并不显得惊讶,沉稳地对段少华说:“这不是啥大事,我明天到报社查一下资料,然后告诉丽丽,让她把你二叔现在的情况再转告你就可以了。”段少华看见杨家一家人在一起亲亲热热地闲聊,自己再呆下去真的不合时宜,只能悻悻地道了声谢就准备离开。
这时在一旁一直静听事情原委的老太太用标准的河南话开了腔:“孩子是河南哪里的”这熟悉的乡音立马拉近了段少华与老太太的距离。段少华也用河南话回答:“大娘,俺是河南商丘的,来新疆年把了。”老太太眼睛一亮:“商丘的?那咱可是近老乡。”段少华答道:“俺是朱寨的。”老太太不由得一声惊呼:“你父母是谁啊?”段少华说:“俺是老段家的,父亲叫段银祥。”老太太“咦”地发出连连啧叹,她仔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段少华,“像,真是老段家的!”她转身指着段少华对杨杰、改灵说:“这是你们亲亲的老表啊!”
说话间,郭菲和一个壮实的汉子提着一个行李箱也走进了院子,汉子看见院子里的人,埋怨道:“妈,你腿脚不利索还走那么快,也不等等我,害的我和郭菲半天功夫才走进巷子里。”郭菲在人群中看见段少华,猛然一愣,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老太太的话把杨家人都听愣了,连那汉子和郭菲进院子也没人理会。这是怎么回事啊?尤其是杨丽丽,一会看看姥姥,一会看看段少华,不知道段少华同学怎么突然成了“老表”。杨杰处事非常沉稳,他看中午的太阳不错,进屋搬了一把椅子,让老太太坐下,又端来一个保温杯,放在老太太的手上,等老太太喝了几口水,情绪平复下来,才对老太太说:“妈,你慢慢说。”老太太于是又把她如何来新疆,如何丢了地址,老郭如何帮助她,如何在塔克拉玛干筑路,如何落户到乌鲁克镇,大概说了一遍。改灵对家里的这一段历史了如指掌,如今再听一遍仍然感到心里不是滋味,回想起母女俩从河南奔波到新疆,然后又在新疆四处漂泊的经历,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了。杨杰零零星星对媳妇钱改灵,岳母史秀兰来新疆的经历多少听过一些,但来龙去脉并不十分清楚,对于自己这样一个新疆“白坎”来说,自然无法体会到母女俩的曲折与苦楚,今天才算了解了全貌。郭菲想起那献身塔克拉玛干沙漠漫漫砖路的父亲,也难过的有些哽咽。杨丽丽这才明白自己年幼时妈和姥姥有时候在一起聊天,会不时抹眼泪的原因,可那是自己年纪尚小,怎么会理解大人的感情与辛酸呢?那个汉子——焉生,改灵的哥哥,郭菲的姐夫,也不吭气,低着头只是闷头抽烟。
段少华看着这位老人,那位在河南老家传说中的“大妗子”,心潮起伏,仿佛有一万句话想说,有一万个问题想问,可是一句话说不出,一个问题也问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拉住老人的手,感觉一股夹杂着家乡熟悉亲情味道的暖意直达心头,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心里的万般委屈像是找到了出口,不听话的眼泪从小伙子的眼睛里吧嗒吧嗒地滴下来。
改灵定了定神,对大家说:“今天真是个喜日子,妈从千里之外来看我们,又和老家的人在这里相逢,咱们好好庆贺一下,好不好?”大家都应声说好,七手八脚地忙乎起来。
老太太史秀兰拉着段少华的手亲热地不忍撒开,详细地询问家乡的信息,谁家的人后来咋样,村口的那棵大槐树还在不在,段少华有些事清楚,有些事也稀里糊涂,只好绞尽脑汁回答史秀兰的问题。史秀兰又要求和老家段少华的父母通电话,段少华只好央求村头三大爷去家里叫父母亲。少华父母不知出了啥事情,从家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接电话。段少华简要地给他们说了情况,他们都听说过大妗子史秀兰一张信皮闯新疆的故事,当听到对方相隔40年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