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90年代中期,企业开始走市场经济的路子,深处偏远小镇的江南水泵厂就是时代的一个缩影。
领导层和普通职工之间的差距开始拉大,厂里开始“不务正业”,捣鼓一些名目繁多的建设工程,但是越捣鼓工人越拿不到钱,以至于可以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工厂每天都在运转,甚至灯火通明至夜里,但是依旧开不出工人的工资。
但是厂里领导们不断在县里和市里置业,出国旅游,银行贷款有增无减,压力都压在工人的身上。如果厂里效益不好,就降低工人的待遇,似乎成为了惯例。
对于江南水泵厂的职工来说,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艰难了,但是这饭总得要吃,日子总得要过,因为子女要上学,父母要供养。
生活在继续,即使这些人的鬓角,也渐渐染上了岁月的霜雪。
虽然大部分人都难逃被买断的命运,但是大家都不知道这一天何时到来。
这种气氛如同乌云一般,首先出现在家属区,而后侵袭到整个小镇。
街头小混混也在这个时刻多了起来,他们大多二三十岁,有的是不愿意顶替父母在厂里的工作;有的是觉得日子没盼头,懒得去上班了;还有的是厂区领导的子女,上不上班都无所谓。
比如王鑫,23岁,江南水泵厂副厂长的儿子,身边聚集一帮游手好闲的混子,终日在厂区流窜,东家踹门西家敲窗,遇到好看的女孩还要调戏一下。
他们被大家称之为,江南水泵厂的流氓。
而街头巷斗,如同一个出气口,释放着这些流氓少年无处安放青春荷尔蒙。
小镇的录像厅一条街,一个瘦麻杆少年,正被王鑫他们围住。
“小子,外地来的吧,给哥哥几个交点门票钱啊。”
王鑫一把搂住麻杆少年的脖子,朝他眼睛吐了一口香烟的烟雾。
“我没钱,你、你们是谁,想要抢劫吗?”
麻杆少年身高不到一米六,瘦弱的肩膀加上细长的脖子,就像一只小鸭子路过几只觅食的饿狼。这种弱小还打单的,正是流氓们喜欢的对象。
“你说话给老子注意点,这叫过路费,外地人在我们厂的底盘上过,就得交钱,你小子懂吗?”
王鑫继续打量着少年,忽然伸出小拇指,往他脸上一勾。
“哟,你这小子,戴的眼镜还是金边的,兄弟们瞅瞅。”
麻杆少年的眼镜被扯下来,高高举在空中,他焦急地跳起来去抓,却怎么也够不着,惹得混混们一阵大笑。
“鑫哥,要是不给钱,咱们把这眼镜拿到县里的眼镜店卖了!”
王鑫瞪了他一眼,“你个傻子,眼镜都是有特殊度数的,你卖给谁?”
他转头看向少年,眼珠子一转,说道:
“小子,没钱也没关系,不过你从外地来我们厂,总得表示表示吧,不如就行个大礼算了。哥哥几个站成一排,你从我们胯下爬过去,我们就放你走,怎么样?”
可怜的麻杆少年刚想还嘴,就被王鑫抽了一个巴掌,金星直冒,腿一发软直接手撑地上了。
“哎呦,人不打,不成器,非要我抽你一耳刮子才听话。兄弟们,一字排开,有请我们的小狗过门洞咯!”
麻杆少年的泪水在眼睛里晃荡,他咬牙想站起来,却被一人用手钳住背,摁着往王鑫的胯子推。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成宇撞到。他瞥了一眼,却见这少年下巴中央,有一颗黄豆大小醒目的黑痣,不由得眼前一亮,挺胸高喝:
“住手,不准欺负人!”
王鑫回头,发现了孤身一人的成宇。
“喂,成宇,你嚷嚷啥呢,我们就是问个外地人要点录像厅的门票钱,这事你也要管?”
“王鑫,大家都是一个厂里的家属,你就给我成宇一个面子,把这小子放了。”
“呵呵,我王鑫凭什么要给你面子,除非……你把那碗豆腐脑给老子喝了哈哈!”
王鑫边说边挖起了鼻孔,然后一把抹在麻杆少年的头上,惹得其他混混们哈哈大笑。
这嚣张的气焰,让成宇气不打一处来,往日的记忆,在脑海里渐渐浮现。
自己小时候,就屡次被王鑫欺负。有一次,花一毛钱打了一碗豆腐脑,颤颤巍巍踱着小碎步端回家,王鑫路过,转头对自己一笑,竟然当面抠了一块鼻屎弹到里面,当场把十岁的自己吓得哇哇大哭。
成宇攥紧拳头,“王鑫,你不就仗着你爸是副厂长吗,整天胡作非为,整个厂区都怕了你,但是我不怕,因为现在厂子破产了,大家都下岗了,你也别借着你爸的名号到处兴风作浪!”
王鑫皱皱眉,打量着成宇四周,再三确认他只是孤身一人后,扯开嗓子喊道:
“成宇,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爸妈下岗了,你也落榜了,我看你们全家都是软蛋,你有什么资格在我王鑫面前逞能?”
成宇知道王鑫嚣张的资本。根据前世的记忆,他的副厂长老爸,被一个私企老板内定挖走了,合伙经商,最后鸠占鹊巢,独吞了企业。而王鑫最后接了他老爸的班,可惜沉迷于赌博,不仅输光了家产,还负债累累,以至于最后在网上假扮钻石王老五骗厂妹的钱,最终被执法机关绳之以法。
这些都是成宇前世,在一档政法节目中看到的。
成宇看不惯王鑫欺负人,他要救下即将受辱的少年!
他再一次仔细感受自己的身体。高大的身板,因为体脂低,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