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白衣白裙,发上系了两条缎带,垂落到肩上。她睫毛又卷又长,月光透进来,身上的金线流转着圣洁的光芒。

几个姑娘愣愣看着她,少女坐得端端正正。不得不承认,六个人中,只有她把庄严的祭祀穿出了神圣的感觉。

哪怕是捧着玉镜的赵芸儿,也没有这一分灵气。

赵芸儿也意识到了,她咬唇,忍不住挺直了脊背。

苏苏浑然不知道这一切,不知道马车晃了多久,有人说:“到了。”

女子逐次下马车。

为首是赵芸儿,苏苏走在最后。

她端着自己的泥巴,悄悄打量周围。

七月夏夜,天上的月光如流水,倾斜下来,把浩瀚的漠河变成波光闪闪的碎银。

不远处便是丛林,蝉鸣声、蛙叫声,不绝于耳。

侍从们执着宫灯,站在河畔。

灯光葳蕤处,黑衣少年阴鸷冷漠的脸,分外清晰。

苏苏心想,上次走的时候,差点没把澹台烬勒死,倘若让他发现自己,估计直接完蛋。

她垂着头,走在最后面,庆幸自己是捧泥巴的。

泥巴好啊,泥巴真是可爱。

几个道士模样的人,站在澹台烬身边。

“陛下,明灯一亮,到时候河水必分,吾等和陛下踏水而下,必能找到那只沉睡千年的妖怪。”

澹台烬含笑道:“孤自然信任诸位。”

他目光灼灼,盯着水面。

这下连苏苏都不免好奇,漠河里到底有一只什么妖,澹台烬非得弄出来不可。

不是大妖他估计看不上,若是大妖,出来估计就帮他为非作歹。

带上六个祭品,他这是要让那妖怪认他为主。

赵芸儿离澹台烬最近,此刻怔怔看着俊美不凡的少年,心跳砰砰加快。

新帝竟如此年轻好看。

她捧着镜子,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几分羞怯,少了几分害怕和排斥。

赵芸儿其实也是犹豫过的,毕竟父亲被周国蛮子杀死,她也恨澹台明朗将自己变成俘虏。

可是燕婉说得对,她们一群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明哲保身罢了。

澹台烬并非澹台明朗,他和自己没有仇怨,想活下去并不可耻,谁叫萧凛殿下如今也没办法救出她们。

澹台烬觉察有人打量他,他回头,为首的姑娘对上他的目光,红着脸低头。

他心中冷嗤,一个个扫视过去,落在最后一个少女身上。

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一副懦弱害怕的模样。

他收回视线,倚靠着座椅,等月光照到漠河正中央。

终于,漠河在月光照射下,宛如一块明镜,道人说:“陛下,时机正好。”

澹台烬颔首。

侍从说:“呈玉镜。”

赵芸儿深吸一口气,颤巍巍走过去,半跪下,将玉镜呈给座椅上的黑衣帝王。

他指尖苍白,要接过镜子,赵芸儿一咬牙,斜斜倒下去,堪堪可怜兮兮地拽到帝王黑色衣袍。

澹台烬面不改色,从她手中接过镜子。

对倚靠着他腿的女子视而不见,赵芸儿又是失落,又是庆幸,他不生气,已经是个很好的开端。

“小女子不是故意的,请陛下恕罪。”

澹台烬把玩着镜子,黑黢黢的眸看着她,把她看得忐忑之时,温柔一笑:“孤恕你无罪,你可愿为孤开路?”

赵芸儿愣愣看着他。

澹台烬神情脆弱而失落,似乎为赵芸儿犹豫心寒。

病弱温柔的少年,轻轻一抿唇。

赵芸儿连忙说:“小女子愿意!愿意!”

澹台烬滴了一滴血到镜子上,淡淡说:“那就去吧。”

赵芸儿再次接过镜子,有几分后悔,她是来勾他的,她害怕死亡。

澹台烬温柔抚过她的发,哑声道:“别怕,孤就在你身后,护着你呢。”

赵芸儿脸色通红,点头站起来,将镜子对准湖面。

苏苏:“……”

就怕猪队友,她看向燕婉,指望燕婉给力点,叫回来晕头转向的赵芸儿,然而燕婉握紧手中的金簪,眸中又恨又羡慕。

苏苏无言以对,她扎紧袖口,决定打爆这群煞笔狗头。

月光从镜中反射,找到湖面,几个道士齐齐念咒,摇响手中铜铃。

神奇的一幕出现,河面分水而来,竟出现一条向下的道路。

澹台烬身边的羊暨一喜:“殿……陛下,澹台明朗没找错地方。”

澹台烬从座椅上站起来,黑眸中多了几丝亢奋,他呼吸急促,盯着河面。

道士们吞了避水珠,澹台烬、廿白羽、包括叶储风都吞了下去。

赵芸儿几人不管愿不愿意,纷纷吞了一颗珠子。

赵芸儿惶恐地看着河水大分,她顿时后悔,想扔掉镜子,又怕身后的澹台烬生气,她正要后悔几步,远离河面,河里却突然传来一股吸力,把赵芸儿拽了进去。

血色在水中漾开,那条模糊的路越发清晰。

人祭女子们脸色大变。

然而每人身后出现一只赤炎蜂,逼着女子们往前走。

这会儿谁也想不起勾引澹台烬的主意了,他前一秒还在温柔安慰赵芸儿,下一秒竟骗她举着镜子去死。

有人小声啜泣起来。

澹台烬手指抵着唇,笑道:“嘘,吵就杀了。”

再没人敢发出声音,挨个走入水下阶梯,每人身后跟了一个道士。

苏苏低着头,走在人群后面,她身后没有道士,一股檀香味传来,苏苏头皮一紧,明白自己身后是澹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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