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七星玄石接到了老族长的指令,去杀一个西域番僧。
色目禅师仰着面孔,讲起了那个刺杀番僧的夜晚。
番僧叫七夜法师,有几千信徒、教众。
他三十岁的时候,来南粤布道,在还没有一个信徒和教众,没有接受一分一毫的香
火钱,便斥资三千两黄金,在南粤的龟蛇山上,建了个巨大的寺庙——皎月寺。
有人说七夜法师是某个西域国家的国师,身怀巨富,来布道的原因,其实是个卧底
僧人,挑拨当时西域与宋朝的关系,时刻准备发动战乱。
“但其实不是……”色目禅师说:望月僧曾经最辉煌的时候,当过贵霜帝国的国师,但
贵霜帝国在公元四百多年的时候,就亡国了,从此,望月僧的传承,也就此了结。
七夜法师以前在俗家的时候,只是一个丝绸商人,走丝绸之路的时候,误入了曾经
贵霜帝国的祭坛遗迹,无意中得了望月僧的传承,也继承了望月僧遗留下来的财富。
他来南粤,真的只是来布道的,若说和其余布道者的区别——大概就是有钱吧。
乾元族的老族长,之所以让七星玄石去杀这西域番僧,无非是眼馋对方的巨富,和
那景致细腻、清奇的皎月寺。
七星玄石得了命令,当天晚上就去刺杀番僧。
他到了龟蛇山的脚下,仰头望着一半隐藏在山雾一半隐藏在暮色中的皎月寺。
真的很美。
七星玄石沿着山路上山,进了寺庙的山门,却一个人影都没瞧见,他继续往里走,
通过石板阶梯,前往山顶上的大雄宝殿。
一路上,他还是一个僧人都没瞧见。
“莫非那番僧提前得了消息,逃出了南粤?”七星玄石心里犯着嘀咕。
也就在这时,石板台阶的最高处,有僧人在敲钟。
一边敲,还一边唱着歌谣:山前山后的茶树开了,冲天的香气清扫着漫山的风,皎
月寺的夜从不迎接香客,但今日,敲钟迎接送我们去见世尊的杀魔。
七星玄石仰头,望见敲钟的是一个老僧人,对方歌谣中的唱词,也已经说明皎月寺
真的知道七星玄石上门的目的。
只是……
“他把我当杀魔,为什么不走?”七星玄石很好奇,快步走完了石板台阶,走到了敲
钟的老僧面前,歪着头,冷冰冰的问:你知道我来干什么的,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要走?”老僧放下了撞钟的木缒,问。
“不怕死?”
“怕死,但不怕你!”
老僧说完,盘腿坐在地上,念诵着经文。
“七夜法师呢?”
“在大雄宝殿的庭院里等你。”
“多谢。”七星玄石从老僧的身边走过,顺带一巴掌拍碎了他的天灵盖。
砰!
老僧瘫软倒下,但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至死也没对七星玄石有丝毫的恐惧。
七星玄石用丝巾擦干净手上的血污后,把丝巾扔在了老僧的尸体上,大步进了大雄
宝殿的庭院。
庭院深深,四处都是挂着露珠的草植。
院内天上凝聚着浓浓的雾,说来也奇怪,雾这么浓,七星玄石依然能望见天上的皓
白月亮,好像这雾是起在月亮后头似的。
地上坐着一穿着红色袈裟的老喇嘛,顶着鸡冠僧帽,帽穗披散,耳朵边耷拉着两条
黄色延片。
喇嘛身前摆放着一方茶海,两个深色茶盏里,热气朦胧。
茶海正中央,放着一柄手刀。
老僧伸出右手,指了指对面的蒲团,说:玄石先生,请用茶。
“你不怕我?”七星玄石没坐下,依然歪着头,更好奇的问。
他是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手里杀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那些亡命鬼
们,在濒临死亡的一刻,谁不是痛哭流涕、抱腿求饶的货色,结果到了皎月寺里,
竟然没一个人怕他七星玄石。
这让他觉得——这趟杀戮很无趣。
老僧面对疑问,边笑边拿起了茶海上的手刀。
手刀的刀柄是竹子,用线绳缠出了护手,两头都有刀刃吐出。
他握住刀,对着前方猛然一刺后,说:若是我前方有一个无辜可怜人,我一刀下
去,他便要见十殿阎罗,你说这人该不该怕?
“该怕!”七星玄石说。
“怕的是刀,还是我?”
七星玄石想了一阵后,说:刀吧!
“对咯。”老僧笑着说:被杀者怕杀人者,而不是怕刀,在老僧的眼里,您玄石先
生,只不过是北海天度派握住的那把刀,我要怕也是怕天度派,怕那作孽无数的玄
都老人,为什么要怕你呢?
“我只是一把刀?”
“当然……刀无灵魂,无思想,只听命执刀人。”老僧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手指冲着
七星玄石点了好几下后,用极其鄙夷的口吻,说道:我死不足惜,但我想问问玄石
先生——您这一辈子,只愿意当一把刀吗?
“当刀也没什么不好。”
七星玄石被老僧的话一挤兑,登时起了好胜的心思,在他看来,老僧不过是在诡辩。
他决定,也诡辩一番,说道:当刀有当刀的好处,我烧杀抢掠,一切罪过,都是执
刀人的错,而不是刀的错,如此一来,我即使双手沾满鲜血,也不会背上任何的罪
孽,死后,我依然能荣登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