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人,等那宁子强。
鸡汤喝完了喝茶,茶喝完了喝酒,我们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间很难熬。
就云庭生和族长之间聊的天还算多,但也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
无形的隔阂,挡在我们之间,压制着聊天的意愿。
凌晨一点半,终于,门外传进来一阵脚步声。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一响,米仔蹦跳着去了门口,扭开了门。
屋外下着雨,一把劳斯莱斯银柄黑伞下面,站着两个人。
站在左边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挎着小挎包,半个身子站在伞外,约莫三十岁。
右边的那人,红色唐装、黑色绵绸裤,头发花白了不少,但脸色却相当红润,皮肤
比婴儿还要光泽。
他的额头处,若隐若现一枚印章似的道牒刺青,应该是正主宁子强。
宁子强抱拳,说:庭生、族长,好就不见。
说完,他跟身边人说“你在门口等着”后,拿了黑西服的挎包,一个人进了屋子,顺
手关上了门。
他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从包里摸出了一个木制盒子,拿了一根剪好的雪茄,
烤着后,吸了起来,柔声跟云庭生说:庭生,你想做什么,族长已经跟我说了,我
讲讲我自己的想法。
“首先,白老八死了十六年了,时间很长,长到足够淡忘很多的事情,没必要在以
前的一个坎上过不去。”
云庭生想说什么,宁子强压了压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后,继续说道:第二,当年我
们一伙人,十五个兄弟,如今日子过得都平静,这是好事,为什么要旧事重提,让
大家陷入到人人自危的日子里去呢?
“第三,大家现在都是生意人,生意人逐利,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钱的买卖没人
做,费劲不讨好,就是在浪费时间,我们都是半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时间不多
了,该享受享受,该快活快活,干嘛非要把脏锅往自己身上扣呢?”
他连着说了“三点”后,两只手臂交叉成十字,猛地划开,哑着嗓子说道:所以,白
老八的事,算了,就当没发生过!
“能这么算了?”
云庭生有些不服气了,摇着头说:当年我们是在关二爷拜过把子的,有福同享、有
难同当;喝了血酒,对天发过誓,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显然宁子强是个强势的人,头脑也很清明。
虽然上了岁数,脑子转得可快,他放肆的笑道:你若是把誓言当了真,那白老八死
的时候,你怎么不跟他一块死呢?
这句话把云庭生给呛到炸肺,估摸着他平日里跟宁子强就不怎么对付,这会儿彻底
爆发了。
桌子一拍,云庭生骂道:你说是人话吗?你当上了太平绅士后,把以前的交情切
断,当我老云是路人了?今天你不让我查,我也得查!我自己有人,不动用你宁绅
士半点资源。
“野蛮人!”
刚才宁子强还装出谦谦君子的模样,现在云庭生撕开了脸皮,他也懒得装了,出言
就讥讽老云。
老云发飙有冷却时间的,刚才发了一大飚,现在飚发不出来不说,还把自己的怒气
给压住了三分,推心置腹的跟宁子强说:当年拜把子,兄弟之间有照应,这算野蛮吗?
“算!”
“那什么才不算野蛮?”老云红着眼睛问。
宁子强露出了狡黠的笑,说:赚名声、赚地位,这叫文明,老一套行不通了,什么
江湖义气、什么结拜兄弟,尤其是你和鱼王在搞的南粤阴行,啧啧……老掉牙的东
西,早就该被淘汰了,庭生,时代变了。
“我们得文明起来,法律、钱、人脉,就是我们新的武器!”宁子强说:绝了替白老
八翻案的念想,跟着我混,保证几年之后,帮你当上香江太平绅士,出入各大慈善
晚会,名扬四海,要说我们当年兄弟们结拜,奔的不就是这个目标嘛。
在钱、权、人脉的面前,一个小小的白老八算得了什么?
“可那是我们的把兄弟!”云庭生双手摁住了桌面,咬牙切齿的挤出了这句话。
“兄弟?我阿强,从来不和死人当兄弟。”宁子强摇着头,说道:而且……当年白老八
被灭门的事,一旦再翻出来,就现在网络的发达程度,用不着几天,这事就会全国
炒得沸沸扬扬。
“庭生,你很野蛮,我阿强再带一脚,帮你指点迷津!记住,一旦那么阴森的灭门
案在网络上火爆了起来,所有的新闻稿里,都会翻出白老八的结拜兄弟是我们这伙
人,顺带着,万能的网友们,会把我们的底子全部调查清楚,到时候……你、我,还
有其余的把兄弟们 ,都会在网络上把底裤亮给大家看,你乐意吗?”
“我不怕!”云庭生呵斥道。
宁子强冷笑,再次吐露了一声,说道:啧啧,你什么都不怕,但我怕,其余的兄弟
怕!我们这伙人,谁的底裤干净?以前怎么发的财,你自己心里没数?以前钻了多
少政策的空子?心里没个谱?鱼王每次打渔之后,船舱里有没有塞什么见不得人的
东西,你也不知道?
一旦这些曾经生意场上见不得人的东西,再次暴露在光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