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见见钢去。”冯春生比我还着急。
我让兄弟们先回去养精蓄锐后,跟着冯春生一起,开车去找钢去了。
今儿个刚好是正月十五,元宵节,钢家的修摩托车的小店关门了,街上很萧
索,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有小汽车了,小城镇上的人,逢年过节就开着车去市里头逛
街热闹去了。
我也不确保钢在不在家,站在他楼下喊:大表哥!
连着喊了三四声后,才听见哗啦一声,二楼的铝合金窗户拉开,钢的脑袋伸了出
来:哟,小祖,来找我喝酒的?
“喝酒!”我跟钢笑。
……
小城镇上开着的餐馆不多,环境也就凑合,我们仨找了一苍蝇馆子,点了几个小
菜,叫了一壶古越龙山,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上次钢见我,对我不怎么客气,但他对冯春生,却相当温和,热情得就像多年的
隔壁邻居似的。
“春叔,来,整一杯,天气凉,来碗黄酒,身子骨暖和。”钢给冯春生劝酒。
冯春生端起杯子,笑着问:钢以前在东北待过?
“没待过……从小到大,都在从化县里的生活。”
“那怎么听的口音,有点东北味道?”
“嗨,租我们家门面开汽修的老板,是哈尔滨人,我跟他玩过几次,口音就被带跑
偏了。”钢打着趣说。
我们也跟着笑。
一个东北人带着十个外地人去喝酒,回来之后,会变成一群东北人――东北口音
的感染力真的太强了。
冯春生跟钢干了一杯之后,说:你别怪我们,当年你父亲的死……
“不提那茬了,我妈以前告诉我,说我爸的死怪不了任何人,一切都是他咎由自
取。”钢顿了顿,又说:我妈还说了,闽南那伙人里,就数你春叔人好,说让我
以后要是和你见面了,一定要客客气气的,当成自己亲大爷。
怪不得他对冯春生超热情呢。
话说回来,春叔这人,不和谁争,不和谁斗,平日里甭管是谁,顶着个笑脸,做事
情又讲究,人缘很难不好。
除了老被春叔取消的龙十六,任何人都愿意和春叔交往。
冯春生搭着钢的肩膀,劝道:往后啊,你跟着我们赚生活,小祖喊你一声大表
哥,就是把你当自己人,跟着我们兄弟们,干一波大事!
“我不是不想干,是实在干不了。”
钢把双手的袖子挽起,露出了白虎咒和云龙咒刺青,说:春叔,你瞧瞧,这两枚
刺青咒,都有一条巨长的疤,这俩咒啊,都被废了!
“怎么废的?谁下的辣手,你跟春叔说,春叔替你撑腰。”冯春生吹胡子瞪眼,一拍
桌面,说:我大侄子都敢动,活腻歪了。
别说春叔生气,我也生气,只是上次钢不肯跟我说谁废了他的刺青咒。
这会,借着酒劲,钢说道:不是别人废的,是我自己废的。
“你自己废的?”我和冯春生同时说。
“是啊!”
钢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说:我母亲,十六年前,跟着船队出海去捕鱼,人
没回来,失踪了,我就一个人长大,后来,我找了个女朋友,穷人谈个恋爱不容
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靠着我在南粤阴行里做阴事,赚了一些钱,但是南粤的房
子不算贵,我买了一套大三居,还买了一台大众车,手头剩下个十几万。
当时他觉得自己马上要步入幸福人生了。
结果……
结婚当天,接亲的时候,出了车祸――婚礼头车被一面包车侧面怼了。
“我老婆当场死掉,司机也没了,我吧,很侥幸,活下来了。”钢说到这儿,眼泪
湿润了脸庞,说:我当时感觉就是虎三爷显灵了,在车祸里托了我一把,我才大难
不死的。
车祸发生后,女方的家人,暴打了钢一顿,还各种恶语谩骂。
说钢就是个扫把星,新娘就是被他方死的。
挨了打、又挨了骂,还死了老婆的钢,都有点绝望了,哪怕再明亮的天空,他看
过去,都觉得雾蒙蒙的。
“老天爷跟我开了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钢说这事还没结束。
民间有红白双煞,红煞就是死在接亲路上的新娘子。
他老婆就成了红煞,在守灵的前几夜,各种作妖,害了镇子里不少人。
若是不除了红煞,等到头七还魂之日,镇子里还得出大事。
“没办法……我请了虎三爷和龙九爷,亲手结果了我老婆的红煞凶魂!”
钢说他办了那场阴事后,回了家,连着喝了半个月的酒,醒过来就大口大口的
喝,喝多了就接着睡,饿了就去馆子里吃点东西。
“我那时候,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我到底是不是扫把星,是不是会方人!”钢苦酒
下喉后,说:终于,我的精神扛不住了,当时所有人觉得我是扫把星的原因,就是
我能请虎三爷和龙九爷,就因为我双手的刺青咒,我精神崩溃了,就在那一刻,我
开始厌恶这俩游神。
“我巴不得他们这辈子都别上我的身,离我越远越好,我只想当一个普通人,我不
想往后再找个老婆,又被我方死。”
“所以,我一拳砸碎了一块玻璃,捡起了其中一块碎的,在左右手上,各来了一
下,切开了一条大口子,毁了刺青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