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一副铁石心肠,才能做到如此冷血?
我盯着张瑞松,说:你可真是个恶棍!
“我一点都不恶,甚至我很善良。”张瑞松的自我评价很高啊。
他起身,拉开了写字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沓合同,递给我,说:进养老院的
老人,我事先跟他们都讲明白了土生阴的事情,他们也都愿意,并且还签字画押
了,我没有逼迫任何一个人,或者说,我成立这个养老院,原本就是要帮助这些老人。
我没理张瑞松,而是仔仔细细的看着合同。
合同上面,确实详细的解释清楚了“土生阴”的问题,就相当于刚才张瑞松把跟我说
的话,跟所有进养老院的老人,都说了一遍。
的确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合同上,到确实没问题。”我说。
“当然没有,法律上也找不到我的茬,法律只规定器官、肉、血、骨头不能买卖,
但没说阴魂也不让买卖啊。”张瑞松笑着说:所以,你信我说的了吗?我在帮助那
些老人。
我说:你到底帮他们什么了?他们从你这儿拿钱,你收他们阴魂,这根本就是买
卖,你装得跟圣人似的。
“小兄弟,话不能乱说。”张瑞松说道:你知道这些老人都是什么老人吗?有的老
人,没有后人,和老伴相依为命,老伴得了重病,急需要钱,他们从哪儿弄钱?谁
给他们?只有我。
“有些瓶湖的家庭,破败到不行,小孩得了急病,需要大量的钱,家里老人愿意拿
自己的命换钱救孙子孙女的命,可他的老命,去哪儿能换钱?只有找我。”
“还有些老人,家里儿子、女儿不争气,他们打算用自己的命,换一大笔钱,给女
儿、儿子铺最后一次路,依然得找我拿钱!”
张瑞松叹了口气,说道:不管你认可不认可,一些贫穷的家庭里,老人的命不算
命,甚至还是个拖油瓶。
“你这老人的命才不算命呢。”
“呵呵!”张瑞松摇头,说:我无意跟你争吵,你没我感知灵敏,许多过于穷困的家
庭,老人总是被嫌弃的对象,我感受得到他们被嫌弃,也知道被人嫌弃是什么滋
味,他们与其说是用阴魂,在我这儿换了一笔大钱,倒不如说……是他们用阴魂,换
来了生命中最后一次尊严!
张瑞松说到这儿,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眼眶通红。
他起身,大口的吸着空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
一两分钟后,他才说:老人因为没钱,被老伴嫌弃,被孙子孙女嫌弃,被儿女嫌弃
的感觉,你们不懂,日夜都被嘲讽的生活,那种难过程度,你也不懂,你知道……很
多人这一辈子,都处于绝望之中吗?你这种年纪轻轻就成了民调局阴人的高手,当
然不懂!
“这就是生活,残忍、残酷到极致!”
我皱着眉头,询问张瑞松,说:你懂?
“我当然懂!”
张瑞松说:我曾经是一个普通的机械厂工人,从来不敢得罪人,你可知道,我在八
几年的时候,为什么会被劳改呢?
我摇摇头。
“嘿,我给你讲讲,你大概就知道,我为什么说我最懂被嫌弃的人,生活中是个什
么滋味,又懂我为什么一定要办养老院,给这些老人最后一次尊严。”张瑞松叹了
口气,讲起了他曾经的经历。
张瑞松小时候,家里条件就不行,兄弟姐妹七八个,父亲就是个搬运工人,母亲就
是一个菜场小贩。
小孩多,父母的薪水收入十分微薄,从小兄弟姐妹就吃不饱饭。
张瑞松是家里老幺,裤子都没穿过完整的,都是几个哥哥淘汰下来的裤子,破破烂
烂的,只能不停的打补丁。
后来,张瑞松去了机械厂当工人,这在当年,是个顶好的差事,社会地位不错,工
资收入也不错。
八五年那会儿,每个月的工资,开到了七十块,在当时很不错了。
当时的男人,都以带上一块手表为荣,但那时候的手表,价格挺高的,再加上物资
不丰富,供销社供应的手表,也不是什么牌子都有,只有有限的几款。
张瑞松看中了一块金狮表,当时的价格是二百八十块。
他要养一个妹妹,还要赡养家里老人,每个月的工资剩到手,也就十来块钱了,就
这点剩余,哪年哪月才能买得起一块金狮表。
好在当年虽然没有如今的分期、白条、花呗,但当年流行“拼表”。
一个车间十几个工人,一起凑钱,找工厂开“手表票”后,去供销社买表,等表到手
后,每人带一天!
很快,金狮表回来了,张瑞松带过三次。
回忆起这段,张瑞松一脸迷醉,说:啧啧,在那个年代,手腕上带个表,感觉自己
这辈子活得都有价值了,出去走路都趾高气昂的,恨不得跟所有人都炫耀我手上这
块表,可惜……第四次,我带那块手表的第四次,表丢了!
“我在厂里宿舍午休的时候,把手表放在枕头下面,结果睡了一觉后,手表不见了。”
张瑞松说他当天打出去找表,找啊找啊,始终没找到,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先
是蹲在地上抹眼泪,后来嚎啕大哭,捶胸顿足,生命中尊严,仿佛伴随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