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岱郡,三十六郡之一。人口稠密,非常热闹。
坐在车内,陈有鸟忍不住频频掀开车帘布往外探望,感受着扑面而来的人气和人声,有一种从荒野返回城市的感叹。
挺好的。
在海岱郡,陈氏为大族,产业甚多,聚居所在,足足占据了三条街道,形成一片街区。
这样的大族,分为嫡系和旁系,枝叶繁多,更有不少族人在外地生活,打拼。
陈有鸟所在的这一房,原本属于嫡系。不过传到陈有鸟父亲这一代,其痴迷于仙道,老是捣腾些练气修丹的玩意,无心持家,加上又花费了巨大的代价送陈有鸟进崂山,现如今家里是个什么情况,那就不好说了。
回到家宅门口,陈有鸟和王伯下车,看着这一座已然变得陌生的宅子,怔怔入神。
“你们是谁?来这作甚?”
守在门口的一名健仆走来喝问道。
王伯看他面生:“阿水阿旺他们呢?”
健仆一怔,上下打量。
这时,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仆走出来,看见王伯,认真看了两眼,这才喊道:“阿生?你是阿生?”
王伯也认出了他:“阿旺,老爷在家不?少爷回来了。”
阿旺看了看陈有鸟,面色有些古怪,唤了声:“少爷”,然后拉着王伯,低声道:“阿生,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走在一边,低声说起来。
“阿生,这十年来,发生了很多事……”
“老爷无心经营,加上消费巨大,很多产业,田地,这些年都陆陆续续卖给宗族其他房了……”
“更离谱的是,今年三月,老爷居然跟着一位云游和尚跑了,说是道家不要他,他跟佛祖有缘,要出家为僧……”
“他这一跑,就无影无踪,还欠下一屁股债。族长主持决定,把宅子那些,全部拨给三房那边了……”
“换句话说,这祖宅已经易主。幸得族中不弃,我们这些老仆人,还能留下来……”
……
王伯听完,目瞪口呆,自家老爷,可真是够作的了。
原本以为,家境会比以前差些,却没想到,偌大一份家业,现在已经败得干干净净,连祖宅都保不住。
寻仙修道,害人不浅啊!
说完这些,阿旺同样唏嘘不已,问道:“阿生,你有什么打算?你是族中的家生子,族长,大老爷他们不会嫌弃的,要不要我去禀告一声?”
王伯摇头道:“这么多年,我都是在服侍少爷,我会一直跟随下去。”
阿旺问:“那少爷修道之事?”
王伯苦笑:“如果成了,就不会回来了。”
阿旺一拍大腿:“哎,修什么仙?完全是瞎折腾。这下好了,什么都没了。”
顿一顿道:“这样的话,阿生,你继续跟着有鸟少爷,生计都有问题呀。”
王伯自然明白。
没了宅子,没了产业田地,也就没了收入来源。
当然,作为陈氏子弟,又是嫡系房谱,陈有鸟每月都会有一笔例钱发放。
但其父亲败家,陈有鸟又修道失败,一事无成,这例钱只是最低的那种。
每月,五两银子。
这点钱作为生活费,只能勉强温饱,吃不起肉。
原本陈有鸟父亲也有一份例钱的,相比之下,钱数不算少,但他欠下的一屁股债没还清,这例钱都直接充公,扣掉还债了。
“难怪很久没书信,也没钱来了……”
王伯心里嘀咕:“希望少爷能够承受得住现实的打击。”
他忠心耿耿,不会随便非议老爷,就一脸愁苦地过去,跟陈有鸟说了起来。
听完,陈有鸟看似一脸平静,实则心里在哀嚎:本想着修仙无望,还能回家当个纨绔富家子,没想到富家子也做不成了,还得为生计忙活奔波。
这日子怎么过?
“少爷,你没事吧?”
王伯关心地问。
陈有鸟一耸肩:“除死无大事,没事。”
王伯就很欣慰,想着少爷虽然修道不成,但在道场当了那么多年道童,心性总是能打磨到的,比常人要旷达得多。
得得得!
马蹄声起,数匹骏马驰骋而至。
领首两骑,一男一女。男的面如冠玉,女的清秀美丽。
那阿旺连忙上来牵马,恭声叫道:“五少爷,七小姐,你们打猎回来了。”
王伯听到,顿时了然。
陈家很大,当下这一代,嫡系族谱中共有六房,陈有鸟属于第五房,而随着陈有鸟父亲出家而去,这第五房基本就破败了,只剩得陈有鸟一个在。
主要还是陈有鸟的父亲陈慕道的问题,他一心一意求仙问道,只娶一个老婆,也就是陈有鸟的母亲。原配病逝后,就不再续弦,打着光棍,所以陈有鸟没有兄弟姐妹,独苗儿。
别的房就不同了,当老爷的三妻四妾,儿女成行,家大业大。
例如接管了第五房祖宅的三房,就有七个子女,现在这两个,一个老五,一个老七。
说起来,陈有鸟小时候跟他们都玩耍过的。堂哥堂弟,堂姐堂妹,一大家子,有着血缘关系。
但一别十年,面目已非,难以认得出来了。又不是亲弟,那么多年不见,更谈不上多少感情。况且陈慕道沉迷修仙,荒废家业的事,在宗族中已经成为反面例子,声名狼藉,遭人鄙弃。
“你是有鸟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