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醒了。
他其实也并未受什么大伤,只是看着凄惨,其实元气未损。
猴子和他面面相对地跪坐着,姿态拘谨,像做错了事的小沙弥。
因为此刻,谷地多了一位来客,正是女相的观音。
“唉,此处虽有禁制,却也不是能像你们这样胡闹的啊?”女观音有些头疼地扶着额头,看着两个不省心的活宝,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才她接近此处时,感受到禁制内透散出浅浅的法力波动,还以为师兄与人发生了碰撞,心急如焚,没想到……
猴子原本是不认识女观音的,还想叫嚣。但观音深知熊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欠打了的道理,于是猴子比任何时候都红的屁股最终让他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观音回过头,看向金蝉,“师兄,你准备何时何地启程?”
金蝉偏过头,微微一笑,“此时,此地。”
“哦?”观音有些吃惊。
金蝉将视线转回潭中,潭中倒影深深。
方才被蒸腾大半的潭水不知何时已重新盈满,平静如初,若是不看周围草木狼藉,还以为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天龙告诉我,这潭眼可通人间。”
观音记起了天龙对她说的话,也不知道他对师兄说了几分,是有所隐瞒,还是别有侧重。她隐隐明白,却又有疑惑:
“可师兄,这潭眼只能通灵性和元神,ròu_tǐ无法通过。而且,唯有佛果位才可开启,可师兄你……还未有佛号。”
“不错。不过,我可没说这潭心是由我自己来开启的。师妹不妨看看小猴子,我相信你会很惊讶的。此门开之后,他们两个可走其他路,应当不会有太多人阻拦。而我,”金蝉转过身,张开双臂,“师兄我现在不正是元神吗?”
观音不由愕然,红唇微张。运起清净法眼,看了一眼小猴子,心中一惊。又回头直直看着金蝉。许久,缓缓开口。
“须菩提也入局了吗……师兄你已经决定了吧?师妹相信师兄知道失去肉身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师兄不会回头,只能祝福师兄了。”
不知何时,金蝉已把对女相观音的称呼从师弟改为了师妹,观音也随之默不作声地改了自称。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此事。
金蝉忽然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干净得如山间清泉,使人有如浴春霖之欢喜,如沐春风之慰藉。
“你放心。”
观音听了心神稍定,还想说点什么,忽然,一声佛号幽幽而起,打断了观音的话语。
“南无阿弥陀佛~”
一道人影随话音踏入了禁制。
来人抬起头,正是阿难尊者。
阿难并未直接看向金蝉,而是先把目光投向了观音:“观音,你走吧。贫僧可以当作没看见过你。”
观音冷哼一声,秀眉斜挑,正欲踏前一步,却被金蝉拦了下来。
观音看向金蝉,后者对着她摇了摇头。
观音犹豫了一下,咬着下唇,最后看了金蝉一眼,道了声保重,脚下浮现莲花宝座,飞离了谷地。
金蝉看向阿难,神色严肃,喊了一声:“石头!”
猴子此刻也知道事情缓急,没了开玩笑的劲头,点点头,脑后亮起佛环,宝光之中,现出虚幻的斗战胜佛法身,与小猴子的动作同步,随之向着潭心一指。
邦~
潭底似有暗流相互冲撞,发出洪钟大吕之音。
一道光束冲天而起。
门,开了。
“走!”天龙化出本相,龙躯掠上天空。猴子翻身跳到天龙背上。天龙化为一道遁光,飞向远方。
“帅和尚,山下见!~”
阿难也不出手阻拦,和金蝉一起静静看着两人消失在天际。
“阿弥陀佛,现在只剩你我了吧。”阿难开口道。
金蝉点点头。
“跟我回去吧。”
“还请阿难尊者放手。”金蝉摇摇头,说道。
这回轮到阿难摇头了。未等脑袋摆回原位,阿难忽然虎目圆睁,眼中精芒迸发,双手分开化掌向地一按。
体表法华凝成金光,又化作一个金钟护住阿难自身。
金钟旋转,表面数不尽的密密麻麻的梵文一一亮起,空中千万声的诵经声相互交彻,内容不尽相同,彼此却能和谐交融。
一人,便是一场盛大的法会。
诵经声声声入耳,字字诛心。
《长阿含经》首先诵完,整部经文金光大作,照在金蝉身上。金蝉闷哼一声,头顶一道灵光被剥夺而去。
一息之后,《中阿含经》随之光芒暴涨,金蝉脑后法华被削去一层。
《杂阿含经》紧接之后完成,金蝉周身法力运转不再自如,出现了微微的凝滞。
《增一阿含经》、《譬喻经》、《法句经》……
每一部经文诵完,金蝉的气势就减弱半分,对应经文中领悟的妙法也都暂时从记忆里被生生洗去,不能施展。
多闻第一,阿难尊者。
耳闻成诵,过目不忘。十行俱下,经目必记。
凡所记载之经文,皆能通达道理,举一反三,反演奥妙。
世尊以下,诸佛以降,在阿难当面,经义中万法皆不可用。
所以佛家弟子最惧阿难尊者,一身本领在阿难面前往往十去六七,不能施展。
何况金蝉此时仅有元神,还无法借用肉身之力。
金蝉没有恋战,身形一闪,便飘向潭眼,想直接闯入传送阵眼,却一头撞上一面金文壁障。
其余金文趁机围拢,合成一个法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