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们围着廖总助气愤地说:“公司一声令下我们立即穿上衬衫,你们为什么不穿?只穿一件衬衫抵挡这么冷的风就像什么都没穿!你还要扣工资?那我们这一天不是白来了?你要扣工资就扣吧,扣吧!扣吧!既然扣工资了,我们还来这做什么?干脆我们现在都回去!”
廖助理是最惹电子厂员工讨厌的台湾人之一,谁都不愿意受他指挥,无奈都需要靠打工来养家糊口,所以在厂子里面大家对他的专横跋扈逆来顺受,可这里是野外,是在为一个中国大陆人送葬的路上,员工们对廖助理积累下来的愤怒终于火山一样爆发了。
小廖没料到这帮平日里被他训斥上服服帖帖的人突然勇猛得像一群狮子,差点吓破了胆,他想员工们人多势众,这里又是荒郊野地,这些人如果发起火来将自己狠揍一顿的可能性极大,那我这条小命岂不是要留在大陆了?就算他们不动手,但如果真的全都跑回去了、再为老板娘送葬了,老板家里的人怪罪下来就是肖总经理也顶不住,到那时候他自己恐怕就得灰溜溜地打包回台湾了。
廖总助用双手护住脑袋,一边退缩一边嚷道:“亲爱的员工们,你们别生气,别发火,让你们穿衬衫是公司的规定,不是我说了算的。大家有意见尽管提,我可以帮你们转告给公司总经理。”说完,赶紧转身溜之大吉。
员工们看到廖总助的狼狈样很是开心,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廖总助别走哇,你不是代表肖总吗?告诉你姓廖的,不光今天的工资要照发不误,一百块钱的上山费如果没拿到也要向你要哦。
肖贤文见他的助手气急败坏、落荒而逃的样子很诧异,问廖总助过去了这么久都在干什么,怎么吵吵嚷嚷的噪音怎么越来越大?
廖总助用闽南话回答:“又是那个刘高俊在聚众闹事,员工,不仅不能少了他们一天工资,一百块钱的上山费也不能少了一分,否则刘高俊家要带着这些人撤了回去。”
肖贤文曾经郑重其事地对华金电子公司内所有的台湾人交代过,在大众广庭之下不便说的话、或者只能让台湾人知晓的信息、以及需要台湾人统一口径的场合下一律说闽南话,这样做是为了保密也是为了台湾人之间的内部交流。
送葬队伍中的电子厂的台湾主管们听廖总助说起了闽南语,都知道他这次碰了个钉子,没能完成肖总交给他的任务。
“大胆?怎么会这样子的?”肖贤文继续问道。
廖总助添油加醋地将队伍后面所发生的事以及刘高俊和员工们刚才与他的对话用闽南语叙述了一遍。
肖贤文还没张口,除了研发部经理老钟略有踌躇,其他所有部门的经理异口同声的说,这些人目无长官和公司纪律,请肖总绝不能姑息,一定要把这种嚣张的气焰压下去。否则,我们的领导权威会一扫落地,公司的管理制度从此也就变成了一纸空文。
肖贤文的情绪似乎没有受到大家的影响,他大度地挥挥手,示意廖总助再过去一趟,他说:“你回去告诉刘高俊和员工们,工资和上山费都没有了,但是人一个也不准走,谁走开除谁。”
小廖从心底赞成总经理给员工们一个强硬的回答,可让他去转告刚才那些人,哪怕肖贤文借他一个胆子,廖总助也断断不敢再走一趟。他对肖贤文说:“肖总,不是我推脱,也不是我不敢再过去,而是我去了不顶用,那些人说了即使公司总经理过来也要满足他们的条件,否则他们全部立即下山。”
“难道他们吃了豹子胆了?不要以为今天是老板娘的葬礼我会发慈悲,照样收拾他们!”
肖贤文终于忍不住厉声喊了出来,而且用的是台湾普通话。
来大陆做了总经理以后,肖贤文每当向顽固不化的员工进行训斥时用的都是普通话,久而久之,只要他的脾气一上来,骂人或训人时他的台湾普通话就会很自然地脱口而出。虽然今天的场合确实有些特殊,但肖贤文被小廖撩起来的气愤让他忘了这时正在为老板娘送葬。
研发中心的负责人钟总工是在华金电子公司工作的台湾人中年龄最大的,见肖贤文有些失态,赶紧提醒参加出殡的人员中有大老板王董、还有王氏和陈氏家族中一大帮的亲戚朋友。
肖贤文用瞟了钟总工一眼,又转为用闽南话说道:“那帮兔崽子们还是归我管,我不信他们几个就能翻天。”他说话的口气明显软了下来。
送葬的队伍进到山里面以后,小路变得弯弯扭扭、坡度越来越陡,细如头发丝的小雨附附着在泥土上使得地面越来越滑。扛着棺材的脚夫们被迫小心谨慎的行走,所有的人也都必须跟着放慢脚步,这样参与送葬的人便渐渐地越靠越拢,一字长蛇形的松散队伍变得更加紧凑。
与电子工厂管理干部们同在送葬队伍中间段的人,还有陈氏家族的亲戚以及小渔村的渔民,他们对台湾人用闽南语嘀嘀咕咕说话心存疑虑,认为这些台湾人在商量不利于送葬的事,要不为何故意不让大家都能听懂呢?猛然又听到肖贤文来了这么一句,尽管他说的台湾普通话与标准普通话相差很远,但陈氏家族的亲戚们和渔村里的村民们大致听出了如下的意思:第一,这个台湾人不把陈华秀女士的葬礼当回事;第二,台湾人要整人,尽管还没听到台湾人具体要整谁,但肯定是大陆人,极有可能就是今天参加送葬的人,或许就包括陈氏家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