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赫看来,我妻善逸的脆弱,就像是米兰达,像是他在家宅里那个害怕却还坚持着为自己带路的女仆,像是许许多多的普通人。
所以这并不是心慈手软,只不过是罗赫无法面对明知故犯,想要去打劫普通人的自己罢了,踏出这一步,他的底线和尊严都会有如狗屁,继而向着下限继续迈步,直至毫无底线为止。
这是一种可耻的行径。
每吐一个字,罗赫就觉得胸口好似有火在烧,眼前也是模糊的厉害,精神提起复又松懈下来,对于罗赫的状态简直是致命的,就好像拔了电源线的电脑,不管他乐不乐意,身体都会强制黑屏。
你当我想吗。这还不是你这个拿刀的混蛋威胁我,要见理纱酱的衣服都弄脏了。
我妻善逸额头沾上了泥土,没好气的在心里腹诽着,同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碰上穷凶极恶之辈,耳朵轻轻地动弹了一下,没有立刻抬起头,反而是回味着罗赫的声音。
跪趴在地上的我妻善逸,其实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无能之辈。
除去胆子过小外,他的心地其实非常不错,且有着一项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即可以依靠聆听他人的话语,分辨出真心假意,是非善恶。
常人所说的‘谎言’这个词在我妻善逸的面前,是没有意义的。
换言之,无论是好是坏,我妻善逸能听到的都是最本真的东西。
之前罗赫在决定和我妻善逸一决胜负的时候,声音像是灼耳的烈火,烫的他直接当场就怂了,知道对方并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起了念头。
但后来的交流,再度改变了我妻善逸对于罗赫的认识,原因是他又听到了别的要素。
这是他在求饶时不经意间静下心来,不再是满脑子恋爱与恐惧时,感受到的一些东西。
很难想象,像是眼前的少年,性格这么凶,手里还握着把刀的人,他的肚子却正在发出无奈的悲鸣,饥肠辘辘的渴求着食物。
按照常理来说,他直接打劫自己,又或者劫取他人,即可获得果腹的财物,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安土桃山城这比较偏远的地方,被抢了只能认栽,只有东京和京都等地,才有完善的警备制度。
可是我妻善逸最后没有等来抢劫,而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训斥。
他可以很肯定的说,自己遇见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家伙。
因为在罗赫心中放过我妻善逸,并带着告诫教导他的时候,他心灵的回音,有如初融的冬雪,没什么温度,但是却纯粹异常。
别扭而可爱。
我妻善逸通过聆听,本能的理解了这个事实,他缓慢直起身来,看向罗赫那屹立不动的身姿,有些想要道谢,却又觉得道谢很奇怪,正踌躇的时候。
咚!
罗赫那披着三层单衣的身体,像是推金山倒玉柱般,直接一头杵在了地上,原本只是有些许灰渍的脸,现在彻底糊上了泥巴面膜,柴刀发出清脆的响声,脱离了这个主人的手掌,向我妻善逸的听觉,传达了罗赫再起不能的事实。
“卧槽!”
又是一声粗口,我妻善逸本能的扑到罗赫身边,将对方面部遮住口鼻的泥巴撕开,又将手指放在罗赫的鼻端下方,在感知到了喘息的热气后,我妻善逸这才松了口气。
旋即看着自己与罗赫身上那都是脏兮兮的衣物,欲哭无泪。
今天这运气,估计是有毒吧。
怎么办,把这个家伙丢在这里,然后去见理纱酱吗?
我妻善逸坐在说倒就倒的罗赫脑袋旁边,沉凝的思考着,先是用手摩挲下巴,之后又挠了挠自己的蓬蓬头,最后气愤地打了自己两拳,像是觉得自己心慈手软不争气。
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一把将罗赫背起,没有去管地上的柴刀,吃力的挪动脚步,将这个最开始想要打劫自己的混账,朝着巷子外面背。
见死不救不是我妻善逸的性格,罗赫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却也说不上是坏人,反正衣服已经脏完了,不如先救了他再说别的。
毕竟饿死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就现在的大正时代而言,也未免也太惨了一些吧,听老人唠叨时,说这么死去的人,据传会变成怨念的幽魂,难以见到佛祖的。
我妻善逸觉得,罗赫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应该还不是该去见佛祖的时候,能活下来自然是要选择活下来,救人更是一种无需犹豫的心性行为。
只是——
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沉啊!比成年人都要沉上好多,明明没有什么肉啊!
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来气,脸色涨红的我妻善逸,努力的挪动着身体,几乎是龟爬一般朝着酒馆的正门走去。
本来想带罗赫先回自己家的善逸,在顷刻间便放弃了这个打算,不是他没毅力,奈何背上这个家伙实在是太重了,啊啊啊,理纱酱见到这样的我,一定会感动到哭泣的吧,一定会吧!
带着想要喜爱的女性崇拜看向自己的美梦,我妻善逸决定今天一定要把荷包的钱都给理纱酱花完,然后在伺机找机会向她提出约会的邀请!
可是,他身后的罗赫就像身上压了块大石头一样,残忍的摧垮着我妻善逸的美梦,将现实那芬芳的泥土,毫不留情的糊了他一脸。
坚持了莫约十秒,最终换来与大地亲吻的我妻善逸,此刻眼神空空,活像是失去了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