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混账还没醒酒是不是,说什么疯话呢!”许天气得小胡子一抖一抖,把许老三拽到客厅,照着他的腿肚子又踹了一脚。
宿醉后的许老三像个被抽去筋骨的软脚虾,即使许天那一脚并没使多大力道,他仍被踹得踉跄了两步,腿撞到了茶几的尖角上,疼得嗷嗷直叫唤。
臧红花既心疼自家儿子,又觉得他可气,赶快上前扶着,另一只手却在捶打许老三后背。
昨天半夜许老三没给张玉洁和电话那头对话的机会,他一把拽松了电话线的水晶头。
被王燕的那句母夜叉激怒,张玉洁彻底失去理智,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卧室里的孩子,上前和许老三争夺电话线。
两人撕扯了几下后许老三失去了耐性,咒骂,摔东西,拳打脚踹。
看着眼前乱成一团的夫家三人,再看看怀里的许嘉文,张玉洁惨然一笑,相似的闹剧一年前在这间屋子已经上演过一次了。
只是这次许老三不再选择表演下跪认错的苦情戏了,而是站到远离许天的墙角,一脸坚决地大声嚷嚷着,婚姻是自由的,他有离婚的权利。
拎着蔬果和鲫鱼上门给女儿送菜的张大山,在门外就听到了许老三的咆哮声。
进门后他把提兜一扔,拽着许老三领口质问,自家闺女做错什么了,孩子才那么一点点儿大,他怎么能说出离婚这种话。
许老三不耐烦地推开张大山,理智气壮地说道,两人性格合不来,这个婚他离定了,别指望拿孩子道德绑架他。
似是要用高亢声音掩饰心虚,许老三歇斯底里地喊着,彷佛他是极委屈的受害者。
“你……”
张大山只吐出了一个你字,便以一种奇异且别扭的姿势扑倒在客厅的地板上。
………
天光彻底暗下来了,许嘉文没开车里的内饰灯,两人浸在黑暗中,仿佛是幅静止画面。
“是心梗,你姥爷送到医院后几个小时就走了。”张姨停顿,眼里有微弱的水光,“我恨死了许老三,恨到想亲手杀了他,连和他站在一个屋檐下都不愿意,安葬好你姥爷后,我就和他领了离婚证。”
许嘉文抽出根香根烟,夹在手指之间并未点燃,面无表情地问道:“女人对孩子的母爱是天生属性吧,离婚时当妈的不是都会争取孩子的抚养权吗,你明知道我爸是什么德性的人,为什么把我扔给他。”
沉默了许久,张玉洁声音干涩地说道:“我为自己打算,带着你生活的话,我会很辛苦,而且我不想让你爸离婚后能轻松快活地和王燕在一起。”
许嘉文不合时宜地笑了:“哈哈,我还以为你会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像是怕不能给我好的生活条件之类,没想到你会这么诚实。”
放在中控台的手机嗡嗡作响,来电人是“老公”。
许嘉文接听电话的声线温柔而轻快,“稿子还没赶完呢…嗯我知道了,别饿肚子等我,你先吃。”
挂断电话后,许嘉文伸手从后座上拿起一沓a4纸,打开内饰灯,把那沓纸扔到了张姨身上。
“你给自己改名字叫做张新,这个新字代表的应该是新生吧。
既然你都去追求新生,而且还严格贯彻执行了,二十几年间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又何苦搞七搞八的做这些画蛇添足的多余事。”
张姨翻开那沓a4纸,是许老三的银行账户流水,每一页中都有几项用彩色记号笔醒目的框了出来,都是转账人为张新的他行转账汇款。
这份银行流水的时间横跨三年,被框出来的共有二十多笔,金额大多是一两万这种数目,唯独上个月有一笔二十万元的转账。
许嘉文点燃手指间的香烟,淡淡地说道:“这三年来,你一共给他打了五十三万元,民宿服务员收入这么高?”
张姨低头沉默不语。
许嘉文收回那份流水,嘴角噙着冷笑翻看:“我成天坐在办公室里点灯熬油的写稿子,也不过挣着万把块月薪,做你的仇人这么好赚的话,不如换我来做好了。”
“这一笔。”许嘉文指着二十万元的那笔转账,“那天是我领结婚证的前一天,突然间这么大笔金额,时间又这么凑巧,该不会是给我的贺礼钱吧?”
张姨听得出许嘉文语气中的讥讽,抬起头来平静地说道:“我只是想通过打钱来减轻些负罪感,和当初离婚时选择不要你一样,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单纯地为自己考虑。”
许嘉文抚掌大笑:“好一个只为自己考虑!我以为你会卖惨求我原谅,甚至要跟我演母女重逢抱头痛哭那种狗血戏码,没想到是我从门缝里看人,把你瞧扁了。”
掸了掸烟灰,许嘉文把脸转向张姨:“拜托你一件事,以后不要再给我爸打钱。无论他怎么求你,一分钱也别给他。
你想做善事的话,可以把钱捐给贫山区,或者资助学生读书,总之不要喂给烂赌狗。
像他那种滥赌狗,只要没了赌资和还债的钱,离死也就不远了。如果他死了,我生命中最大且最持久的烦恼也就消亡了。
还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清楚,你选择和谁一起生活、在那里上班,这些都是你的自由,但请你别自以为是的做些无聊事。
对我而言,你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陌生人就要遵守礼貌距离,别窥探我的生活,更别试图介入。”
张姨木然的点头。
“下车吧,我们不顺路,就不送你了。”
………
张姨神情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