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许老三和张玉洁商量盘下发廊的事儿,张玉洁和之前一样,笑着表示家里的大事按许老三想法来就行,还拿出了结婚时父亲给的三千块钱压箱底钱来支持丈夫。
许老三接手发廊后,取用张玉洁名字里的洁字,给发廊改名叫洁洁发廊。
岳父张大山带着保安科的小伙子,拎着油漆桶把发廊里外粉刷一新,还托会做木工活的邻居帮忙,为发廊做了两个美观实用的置物架。
鞋厂的出纳工作几乎不需要加班,张玉洁下班后去市场买好菜就回家做饭,再装到饭盒里带去浴池,和婆婆与丈夫一起吃晚饭。
那时的张玉洁沉浸在幸福中,且对未来充满憧憬。鞋厂里的领导器重她,小家庭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婆家对自己也不苛待。
一切都看上去很美。
洁洁发廊重新营业之后,许老三结交的那些“能人”朋友们纷纷带着对象前来捧场,个别醒目的“能人”甚至一周内带了三位不同的女孩儿来做头发。
慢慢地开始有女孩儿提意见,嫌做出来的发型不洋气不时髦。
发廊里那时候有两个美发师,江师傅和他的徒弟小陈。
江师傅是正儿八经的国营理发室出身,烫发和剪发的技术是绝对过硬的。
但年龄所限,江师傅对于时髦和潮流的理解还是差了点儿意思,做出来的发型四平八稳,深受年长顾客的青睐,却不能让弄潮儿满意。
那几年小青年当中开始流行“刀削发”,呲牙咧嘴地忍着头皮拉扯的阵痛,让发型师用刀片把她们的头发削得参差不齐,尽显野性与不羁范儿。
江师傅对这种过于随性的新兴剪法极度鄙视,说只有面条才该被刀削,头发就得用推子和剪刀精心打理。
面对上门求刀削的爱美者,江师傅一律摇头拒绝,老神在在地吐出三个字,“不会削”。
小陈的思想不像江师傅般老派,他乐于尝试新事物,但悟性和手艺都不出挑。
顾客拿来明星照片要做同款发型,他总是信心满满地答应,做出来的实物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效果一言难尽。
就在许老三苦恼之际,“能人”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位在深市学成返乡的美发师,“是我姐夫他表弟的妻妹,那老妹儿啊,啧啧,绝对带劲!又时髦又会说话,要是能请到她,你店里生意肯定能爆炸!”
许老三疑惑地问道,这么有本事的发型师,会愿意屈尊来自己家的小店吗。
“能人”嘿嘿一笑,说王燕是个不愿受气的傲性子,大店管束太多她适应不来。只要许老三拿出诚意和尊重,自己再帮忙说说好话,问题应该不大。
王燕衣着暴露的来发廊面试,脸上的妆容涂得姹紫嫣红,一头披肩发染成了当时不多见的浓烈酒红色,再配上嗲嗲的声音,瞬间抓住了发廊里三个男人的眼球。
江师傅的眼神里写满嫌弃,王燕的夸张行头让他想到了老家山上那些羽毛鲜亮的野鸡。
而小陈则是满眼崇拜地看着王燕,不愧是在深市学习过的,这造型太哇塞了。
王燕那句嗲声嗲气的“请问哪位是许老板”,把许老三喊得心里酥酥麻麻,有这么火辣的大妹子喊自己老板,这就是下海的乐趣啊。
无视江师傅的不满和白眼,检验过王燕做波浪卷的手艺后,许老三果断拍板,通知王燕立刻上岗,主要负责为女客做盘发烫染和一次性造型,按营业额拿提成。
王燕的到来真的让发廊生意变好了,对流行一知半解的女孩儿们,在面对张口欧美闭口港台的王燕时,挑三拣四的气焰立即短了不少。
“你看你五官多好看哪,就是发型太清汤寡水了。姐给你做一个港台现在最时兴的大波浪,钟楚红烫的那种,保你满意!”
王燕的话仿佛带着魔力,能让本来只打算剪头发的女顾客乖乖打开钱包,在椅子上顶着满头的卷发杠坐足三小时,对着镜子期待自己能褪去青涩,变得风情万种。
男客理发业务不归王燕负责,但王燕爱笑爱聊天,言辞间颇为大胆,聊到兴起时还会在镜子中赏给男客人一个妩媚的飞眼。
很快洁洁发廊就成了老街上的热门场所,被王燕的娇笑迷住的男人们,剪发频率直线上升。
但头发不是破土的竹子,它不可能在一夜间疯长,再死忠的男顾客也不能一周来理三次发。
在王燕的建议下,许老三订了两张舒服的洗发床,把本是理发配套的洗头环节,拎出来做成了单独项目。
洗发床安装到位后,许老三率先体验了下王燕口中风靡南方的高端洗发。
打上泡沫,再享受十分钟的轻柔头部按摩,许老三舒爽地直翻白眼。
新业务面世后迅速成为洁洁发廊最受欢迎的项目。
很多囊中不太宽裕的男客人,艰难做出了选择题——放弃去浴池洗一个能洁净全身的热水澡,而是用比浴池门票多一倍的花费,来发廊做个脖子以上的局部清洁。
王燕只有一双手,自然无法同时招呼两张洗发床,而男客人坚决拒绝由小陈或江师傅为他们洗头。
在征得许老三同意后,王燕喊来了自己的“远房表妹”小媛。
小媛与“表姐”一样的热情大胆,一样的浓妆艳抹,无需培训直接上岗。
双姝齐心协力下,洁洁发廊的生意好得让老街上其他商户眼热不已。
就在许老三沉醉于挣钱的喜悦时,张玉洁的肚子有动静了。
臧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