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继业前后共吃了五大碗白米饭,两盘牛肉,两盘牛油炒青菜,喝了一壶酒,饱饱地吃了一顿。那青年人坐在黄继业旁边,见他身材瘦削,竟能吃这么多,看得直瞪眼。
黄继业打了个嗝。道:“小二哥,你算算多少钱?”
那人叹了口气。道:“一共十二两银子。”
黄继业道:“你这店里人真少,我都搞不清楚你是老板还是小二。”
那人道:“我既是老板,也是小二。小店本小利薄,请不起人,没办法,只好自己兼任了。”
黄继业道:“老板也不须发愁,钱财这东西谁都很缺,只看缺得多还是缺得少。若是缺得较多,无非手头上紧张一些,精打细算也能凑合。若不是太缺,自然过得要更滋润一些。”
那人长叹道:“你怕是乡下来的吧,不知城里的情况。别看咸阳城很落后,但咸阳城的人都很讲阔,钱财的作用除了吃喝拉撒,还能用来摆阔,装点门面。”
黄继业道:“照你这样一说,我们下里巴人不懂的东西还挺多。我见识浅漏,算是第一次听到钱财还能用来摆阔。”
那人道:“钱财的作用何止于此?客观千万不要小看它。钱财的作用到底有多大,我也不仔细说。但从流行标语的变换就能看出一二,以前流行‘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世道变了,这句话不流行了。如今流行的是‘有钱能使磨推鬼’。”
黄继业嘿嘿一笑。道:“你这老板还真幽默,我看你不适合开饭馆,倒适合去戏台上唱戏。说不好一唱唱出了名,比你开饭馆强得多。”
那老板脸上显出神往之色,但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成啊,碰到我点子上的事,我还能瞎掰几句。要不是我熟知的,我可说不上来。我能炒得几手菜,不算太难吃,每天有那么些客人来光顾,我从中捞点本钱和辛苦费,把日子凑合着过下去,就得了。”
黄继业道:“你这样想,不嫌保守了吗?”
那老板道:“所谓生财有道,每个人能不能赚到大钱,大概是注定的吧,也得看个人的机遇和造化。我觉得随顺些比较舒坦,舒坦就会懒惰,自然就赚不到钱。”
只听屋外有人说道:“葛少宝,我看你是想舒坦着赚钱。”
但听得马声嘶嘶,屋外来了一群人。黄继业心道:“原来这老板兼任小二的人叫做葛少宝。却不知来了些什么人?”转头向外看去,见饭馆外面来了七个人,骑了五匹马。
葛少宝道:“谁不想舒坦着也能赚钱呢?哟!今天刮的什么好风,竟把阎罗王和快活王八给吹来了?”葛少宝说话之时,迎了出来。
黄继业只见一个老者一面栓马,一面说道:“怎么?你难道不欢迎?”黄继业只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不由得对那人盯上了眼。等他转过头来时,大吃一惊。原来是外号叫作立地阎罗的王志和,站在立地阎罗身旁的便是快活王八卫双青。
在长安城中,黄继业和他们恶斗一场,那时这两人正围殴林梦梦,黄继业出手相救,志在救人,许多绝招还未使出,与二人打成了平手。黄继业心道:“真是冤家路窄。”只听卫双青说道:“葛少宝,你欢迎,我们来了,你不欢迎,我们也来了。今天除了要偿偿你的手艺,还有笔生意要和你谈。”
葛少宝道:“这……我店还有客人。”
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说道:“什么客人?男的还是女的?要是男的马上叫他滚蛋。要是……就你那厨艺,女的绝不肯来吃。”
这人身材又高又胖,穿一件灰色薄短袖,露出两条黝黑的臂膀,满脸胡渣,手中拿一对铜锤。每只铜锤有脸盆那么大,少说也有四五十斤。但他一直提着,丝毫不觉沉重。
葛少宝道:“就因为你爱来,你又生成这副凶巴巴的模样,所以吓得别人不敢来了。”
那人的模样确有几分凶悍。只听他说道:“俺怎么就凶啦?每天都来照顾你的生意,哪次少付钱过?要不是有俺胡大牛天天撑着,你这破店还能开得下去,只怕早就倒闭大吉了。”
黄继业心道:“胡大牛,山东人。不在山东,却为何来这里呢?他跟卫双青、王志和同路,那必同伙了。”
葛少宝道:“好好,我认。我这饭馆能不关门大吉,全靠你胡爷经常赏光。”
胡大牛一吹胡子。道:“这才像句人话。”胡大牛转过头,看向另外四人。道:“都进去吃点东西。”
黄继业的眼光扫向那四人,不由得大吃一惊。那四人当中,有两个是穿着灰色罩袍的喽啰,另外两人一个是陈双,另一个竟是书童吴师德。陈双和吴师德双手双脚都被绑着,由那两个喽啰看管。
那两个喽啰推着陈吴二人,向小店走来。只见陈双和吴师德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残破不堪,手臂上,胸口上都有伤痕。两人的嘴中都给塞了布块。
黄继业渐渐回想起前事,在长安城与卫双青、王志和恶斗一场,救了林梦梦,但也与陈双、吴师德走散了。后来护送林梦梦来咸阳,一直没去找过他们。此刻重见,二人竟已落入强盗手中,给擒拿了来。不知卫双青和王志和将如何对付陈吴二人。陈吴二人身上的伤痕已经愈合,显然是旧伤,多半便是与卫双青等人相斗之时吃了些亏,留下的伤。两人被擒住后,似乎并没有给他们苦头吃。
黄继业心道:“不管卫双青和王志和抓他们来有何目地,但落到强盗手中,终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