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瑰闻言,紧紧攥住了双手,又欲哭出声来。
江御流叹了口气,抓住了他的手臂,紧紧捏了捏,沉声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过了一会,周子瑰低声开口,讲述起他的故事。
“大概三年前,家父因病离世,只剩家母。小生难以生活,所幸从小有些慧根、读得些诗书,便想来炎州参加科举试试运气,万一若是成了,便可将老母亲接到京城来住。谁知京城龙蛇混杂,小生方至半月,仅有的盘缠也被下城区的帮派抢了去,小生只得在印刷铺里找了个誊写做版的活计。说来惭愧,因为早些年跟着家母练习书法,渐渐传出了名气,那位兵部尚书卢大人便找到了印刷社来。”
“是卢鸿找到你的?”
“正是,卢大人说很欣赏小生的才华,想请是不愁吃穿报酬,还可助我考取功名、荣华富贵。”周子瑰说到此处,眉头紧皱,显出了一股愤怒神情,“什么书童、功名,都是骗人的......”
“你被金钱迷惑,答应了卢鸿,没想到进了卢府大门之后,就再也没能脱身,对吗?”江御流沉声问道。
周子瑰紧紧闭上了眼睛,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我收拾了行李,搬入卢府之中。但不想,卢鸿那老匹夫却突然翻脸,将我软禁起来,整整三日没给一口饭食。直到第四日的深夜,他找来了一位全身罩着黑袍的神秘人来,那人在我脸上罩上了一层好像面具也似的东西,将我变成了和卢向阳一模一样的面貌。”
江御流听到此处,想到了方才在仵作房内剥下的那张完美面具,心中微微一动,问道:“神秘人?样子你还记得么?是男是女?”
“那人穿着兜帽,还用黑纱蒙了脸,连话也没说过,但是......我还记得手指的触感。”周子瑰回忆道,“应该......应该是个女子。”
“为什么要戴黑纱呢......”
江御流思考了一番,没有什么头绪,接着问道:“好了,你继续说吧。”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小生无数次想要剥掉脸上的这层面具,但是就算把脸皮撕出了血,也完全没有任何办法。那卢向阳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见我态度强硬、不肯帮他,跟他父亲大闹了一顿后,三番五次毒打小生。小生禁不住如此折磨,只得屈服,被关在后园之中,给他作诗写词。”
“科举考试之中,若是以任何方式舞弊,判刺刑,终身禁考。若是找枪手代考,罪名更甚,可抄家灭门。”江御流沉吟道,“和我想的一样,卢鸿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勾当,所以费尽心思建了水下的后园。”
“卢向阳强凶霸道,就算有那迷宫一般的后园,仍旧担心小生跑掉,便亲自居住在楼下看管。第一年过去后,卢向阳依仗着小生写的诗词,已在圈内混出了名气,小生也得了些喘息优待,有了自己的二楼的独居卧室。此时小生已在谋划如何逃出卢府的方法,并偷偷创作真正属于自己的作品,抄录成册,藏在书架之上,以备来日逃出生天时考试所用。”
“原来如此。”江御流长叹一声,点了点头,“我道为何这本《双生集》情真意挚、绝句精妙,原来竟都是你被囚禁之时的心血。”
“正是如此,小生......小生绝对不允许卢向阳拿到这本诗集!”周子瑰情绪激愤,大声道,“这才是小生真正的才华,真正为自己所用的绝句!家母还在等着我飞黄腾达,我又怎甘心被囚禁在卢府,当那废物的替身!”
他一番怒吼罢了,面色又变得晦暗下来,低声道:“可惜,这本诗集终究还是让卢向阳那厮发现了,他不知如何骗过了我的眼目,偷偷抄去出版,我竟然是混不知情。差不多一年前的殿试前后,卢家人才放我出了后园,直到考完试,我才知道自己的心血已经为人所用。”
“他既然囚禁了你,你哪还能有秘密可言,拜托动动脑子啊!”
枫萤萤在一边听得生气,忍不住插嘴道:“别的不说,随便往饭食里下点蒙药,包你睡死一整天过去,什么都发觉不了。真是的,读书读傻了么?”
周子瑰慢慢地低下了头。
江御流连忙对她使了个眼色,转对周子瑰继续道:“她在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周子瑰抬起头,流着眼泪,凄惨地笑了起来。
“而且,他也已经被我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