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过去了,吴雅才继续让老妈拿出本子帮她完成给江北的这封信。
她轻声说道:“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或许不认识你,我只会舍不得我妈和我爸,现在多了一个傻乎乎的大叔,我更不想走了。”
吴雅妈妈记录到这儿,已经忍不住开始落泪,倒是吴雅表情坦然,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她想帮老妈拭去眼泪,但努力了半天却发现根本抬不起手,最后只能做吧,继续说道:“江北,大江南北,好好听的名字,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问你了,是不是你还有个弟弟叫江南。”
“没想到,你还真的有……”顿了一下,然后她挤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
她还记得江南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称呼自己为嫂子,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江北,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其实你真的不是很帅,而且还离过婚,而且年龄也不小了,而且还那么直男……总之,在别人的眼里你很普通,可我还是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你,并且鼓足勇气和你表白了,没想到你会接二连三的拒绝我那么多次。“
她露出了一个经典的狡黠表情,尽管此时已经不能做的那么标准,但神韵依旧:“还好我脸皮厚,换别的女孩子,肯定就不喜欢你了。”
说到这儿,吴雅第二次深呼吸了一口气,第二次忍住情绪。
她的语速越来越慢,语气越来越认真:“或许世界上每个人都是驯兽师吧?而那匹猛兽,就是每人各自的性情。我的脾气其实真的不小的!你不信去问问老董和媛媛,在圈儿里谁不都得让我三分?可能说的太重了,我也没有那么夸张,只是想说,我在你的面前还是很收敛了的……”
“之前看“人生一世,草长一春”这种的词语,总觉得无感,是文人在无病呻吟,是大叔这样的人用来提升逼格的。”她眼睛不在盯着天花板,闭着眼在脑海里想着江北的样子:“原来,这些话都是真的。”
病房里,中年女人伏在床边,奋笔记录,少女躺在病床上喃喃自语:“你总说你老了,其实你的心依旧年轻,随时都能狂跳不止,终归是我不够好,不能第一时间走入你的心坎,不能让你似我这样彻头彻尾的喜欢上我。”
吴雅的呢喃声愈发小了,她老妈也从床尾缓缓挪至了床中间的位置。
她继续说着:“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我对你的喜欢,就像巧克力爱晒太阳,冰棍人爱打盹儿,暖暖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每次我疼的时候,冷的时候,只要想到你,心里就会暖和很多,我不明白为什么,也找不到这里面的原因。所以我想靠近你,想再靠近一点儿,那样我就不会太难过,也不会太疼了。”
“可我不敢呐,我胆子太小了。我怕看到你为了我伤心的样子,更怕和你道别,怕闭上眼就是终点。”她睁开眼看向老妈,问道:“妈,你说与其这样,是不是还不如不见?”
吴雅在前几天听着老妈给她读了《烟波蓝》,她觉得简媜说的真好。两个人的相处,正由于一个人太晴朗了,另一个人才情愿把自己缩至卑微的地步,如一枚蚕茧化石,埋入永不见天日的冰原底层。
虽然她并不卑微,但却因为病痛,陷入了病原底层。
老妈没接茬,示意吴雅省些力气,多说说心里话。
吴雅微微点头,继续说道:“大叔,估计你看到这儿,肯定会说,丫头!你才是晴朗的呀!是不是被我猜对了?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同等质地的两个人,只不过你被生活的污垢隐去了自身的光辉,又被自己深埋入泥,再如何晴朗夺目,也难以让人发现。”
“你的人生或许坎坷,但绝对会是明媚的,相信我一次吧,女人的直觉很准的。婆婆妈妈的话说了一大堆,你会不会烦呀?嘿嘿,那就说点儿别的。”
她的嘿嘿一笑几乎微不可闻,其实说到现在,她的声音已经小的可怕。
若非此时她的老妈已经伏在了床头,耳朵几乎贴近了她的脸,绝不会清楚的听到她嘴里说的话。
她仍在呢喃着:“大白兔糖真的好好吃!冰棍儿和巧克力怎么样啦?是不是又胖了?林楠和博文,快要结婚了吧?老董和媛媛听说很幸福,可惜我参加不了他们的婚礼了。”
猛地,吴雅又一次突然的提高了声音,表情又似之前那样,痛苦不堪的呼喊着:“大叔,我好疼啊,它又开始折磨我了。估计……我……上辈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要这辈子用这种方式去偿还。这封信写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其实这封信,我不会寄出去的,我不能再自私的耽误你了。”
吴雅老妈此时已经放下了笔记本,连忙跑去喊来了医生。
穿着洁白大褂的洋大夫为吴雅注射了镇痛药物,随着吴雅昏昏沉沉睡去,洋大夫才摇着头离开。
他是一个音乐爱好者,自从得知了病人是柯蒂斯的学员,便一直感慨命运的不公。
可他也知道,这次的手术,的确很不乐观。
吴雅老妈看着病床上的女儿,心都要碎了,她轻轻握着吴雅的一只手,眼睛看着由她记录了一半的信笺,陷入沉思。
大夫曾说,吴雅的病情很不乐观的一部分原因,来源于心态的失落。
这样并不利于治疗,甚至会影响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