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让第五氏祖孙丢掉性命,但因为情节严重,郡国槛车铁锁,传送长安钟官做苦力是少不了的。到时候第五氏的名声也好家业也罢,肯定会大受打击。
但第一柳万万没想到,作为计划最关键的一环,第四咸居然撂挑子了。
这可咋整。
“第四咸!”第一柳大怒,压低声音斥道:“先前不都说好了么?”
“我只答应试试。”第四咸垂下眼睛道:“可第五霸记仇,还念着我年轻时卖他劣质恶铁之事,连酒都不肯收,派人盯着我带去的族人,若是偷偷埋钱,必被发觉。”
“就算没当场抓住,届时郡里派人询问,第五氏肯定会怀疑到我家头上。毕竟这年头除了商贾,谁还会拥有如此多的汉五铢?他家入了狱,恐怕会将我也牵连进去。”
所以,想出这破绽百出计策的第一柳真是愚蠢啊,第四咸才不想为了他的不忿,将自家搭进去,开始苦口婆心地劝道:“就算做成了,对第一、第四两家有何好处?损人不利己罢了,我身为商贾,无利之事是决然不碰的。”
“然也,做了没好处,但不做,对你家坏处可不小!”
第一柳瞪着第四咸道:“你家这十年间可有不少违法犯禁之事,若非我处处护着,让人夜里放满载违禁货物的车马通行,早被县里缉捕投之于四夷!”
开玩笑,新朝的法令如此苛刻荒唐,简直是举手犯禁,那些老老实实遵守的工商,早就破产了,第四氏能活到今天,当然不干净。
第四咸却不怕:“第四氏能残喘至今,是得多谢啬夫相助,但你我两家休戚相关,若是第四氏违禁之事被人举咎,第一氏难道能撇清?”
第一柳将手里竹简往案几上狠狠一拍:“我是不会举咎你,但往后的生意,也别想做了!第一还是第五,你选一个!”
本以为抓住了第四氏的命根子,却不料第四咸叹息道:“啬夫,我今日实话实说,这货殖风险太大,获利极小,朝廷一改政令,先前居奇囤积统统白费。我整日夜不能寐,生怕犯禁被槛车铁锁抓走,思来想去,还不如安心种田踏实。”
“正好,今日便洗干净手,这货殖,不做也罢!”
说着将那些五铢钱推了过来。
“你……”这下第一柳哑然,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第五伦辞职不来做孝悌,如今第四咸又要放弃货殖,让他一拳打到空气上,拿二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念在多年情谊,还是希望啬夫听我说完几句话。”
第四咸避席再拜,抬头反问:“啬夫,你多久没离开过本县了?快两三年了罢?”
“你知道这外边,成了什么模样?”
“一个字,乱啊!”
“我经常行走各县,所见历历在目。”
第四咸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庶民举手触禁,怨声连连,豪右兼不了土地,暗暗切齿。加上水旱无常,今日泾水改道,明日黄河决口,蝗虫也一年较一年多,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人食人!”
“受灾的百姓限于私属之令,连卖身为奴婢都不成,只能铤而走险去做盗贼。现在函谷关以东,到处是大大小小贼寇,少的几十,多的上千。路上商贾经常被劫,休说赚钱,性命都难保。常安附近粮价越来越贵,十年间涨了五倍,而钱则越来越贱。”
春江水暖鸭先知,商贾行走各地,关心市价行情,比厚土重迁的农民甚至是尸位素餐的官吏,更能察觉各地的微妙变化。
第四咸虽然不像第五伦那般,料定几年后天下将大乱,但也明白,世道变得越来越艰难了。
“既然如此,吾等同祖同宗,就该抱团取暖啊。”
“恰逢族中出了第五伦这样年纪轻轻,名望却传遍全县的少年英才,应该高兴才对。我今日观他言行,应该也想聚合宗族,世人推崇孝悌仁义,他一人出头扬名,对吾等都有利,岂能害他犯禁?”
第一柳只楞楞听着,良久后骂道:“第四咸,果然啊,连你也要背叛我家么?”
他为何要打压第五氏?当然是感受到了第五伦祖孙勃勃的野心,以及对他这“大宗”的威胁,家道中落是事实,但乡中著姓的最后尊严,必须死死守住才行。
至于外面乱不乱,关他什么事!这大新,还能亡了不成!
他只希望维持一件事:临渠乱不乱,第一说了算!
第四咸见自己话说到这份上,第一柳想的还是蜗角之争,只觉得可笑。
难怪第一氏曾经何等兴旺,到他这一代却只能混到乡啬夫。而第五氏祖孙,不论眼光还是智慧都比第一氏强许多,第一柳是真的该让位了。
而就在这时,乡佐却再度叩响了门扉。
“啬夫,郡里来人了!”
……
“郡府派人来到本乡?”
第一柳和第四咸都十分愕然,第四咸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低声质问:“啬夫,你不会已将这件事,告上去了罢!”
陷害第五氏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得多愚蠢才会这么着急!
“不是我,我没有。”
第一柳也愣了,他只跟有姻亲关系的郡功曹通了气,希望得到他支持,对方还没回信呢,不可能这么快派人来查啊。
这么说郡府来人,与此无关?虽然列尉郡府也设在长陵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