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尚武怒打败家子
耀祖无路思轻生
当他走近之时，骇然发现先生家的门前挂满了百花与白布。
此时他便明白曾经苦口婆心教他的先生已死，而且是为自己而死，顿时强烈的罪恶感涌了上来，压得他大口喘息。
如今细品在这个世上待他真心的人真的不多，儒才先生也算上一个，现在也去了。他万般悔恨，伸出手掌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抽了几个耳光，人群寂静下来。所有人都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他仿佛喝醉酒一般，跌跌撞撞地走进房内，他要给先生忏悔！好好地送先生最后一程。他因后悔而痛苦，为什么当初没有听先生的，走到如此境地。
耀祖走人先生厅中。那个满口都是大德大义的衣着素袍，笑容和蔼的，让他嫌弃穷酸样的中年男人；此时却脸色灰败，毫无血色地躺在冰冷的旧草席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头两边是白色的腊烛，闪着幽蓝色的光；厅上首的位置摆着个香炉，燃着长短不一的几十根乡亲们祭拜的香。德培披着白色麻衣跪在先生旁边嚎哭不止。这个年近半百的穷男人，在死后，却好好地体面了一回。
耀祖犹豫着走上前，在香案上抽出三根香，点燃后跪下边拜边哽咽，头低下去的时候在地上磕出重重的响：“先生啊…是我执迷不悟！您不该死啊！死的人应该是我…”
刚才耀祖进来，德培并没有注意，因来凭吊的乡亲实在太多，现在一听到他的声音。德培咬牙抬起头来，目光凶狠得像是要拆骨入肚。他猛地扑上去，对着耀祖又打又咬。
对于德培的打骂，他没有怨言，让他打舒服后一边不停地道歉，一边向门外退去。
如此一闹，动静越来越大。正在厅堂烧饭的几个妇女与安排白事的尚武等人，听到动静后，便都一齐走了出来探个究竟。
然而看见是耀祖，大家咬牙切齿，谩骂不止。
尚武一见耀祖更是愤慨至极。不但王先生丧命，还害的余家搭进去那么多钱财，父兄借款至今未归。他走上前，眼神不屑又愤怒的朝着耀祖的心窝处就是几脚。
尚武本就是练武之人，这几脚又在他愤怒时踢出。而耀祖的身体早已被大烟掏空，在不知躲闪的情况下，他重重的倒在地上。
面对愤怒的乡亲们，耀祖也觉得自己罪有应得。他不动声色地挣扎着，起了几次势，才吃力地爬了起来。
在众人的谩骂声中，他双手捂着胸口，低头一瘸一拐的向家里走去，像极了一条夹着尾巴的落魄狗。
尚武对着他的背影“呸”地吐了口痰。又恶狠狠地喊着：“废物！败家子！你再出来害人，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耀祖脸色青紫地回到家里，便软绵绵地躺在了床上，胸口密密麻麻的痛。他努力的想翻个身，突然喉头猩甜，猝不及防地吐了一口血。
加之这两天就吃了一点尚文给的残饭，肚子更是饥肠辘辘，整个人更是虚脱一般，浑身一点气力也没有。连呼吸也感觉到困难。
小宝疑惑的看着患病一样的父亲。本来已经饿得难受的他，见父亲如此，也不便开口。只在旁边静静地坐着，年幼的他更不知道生活对他怎么样。
过了许久，耀祖才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身边凄凉无助的儿子。终于眼角溢出了泪水，对着儿子扯了扯嘴角苦笑：“你自己出去找点吃的，爸爸对不起你，现在我没办法了，只能靠你自己了…”
此时日已见午，小宝终于饿得受不了了，于是走出了家门，他听见山边有吹唢呐喇叭的声音。顺着声音，他来到了儒才家中。
看到白帆、纸钱与德培凄惨的哭叫，又见厅堂中摆放的通红的棺材，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一会，那些吹丧的人也停下了悲调，大家都开始吃午饭。小宝可怜兮兮地立在旁边，暗暗地吞咽口水。众人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于心不忍，却无人招呼他，给他装饭。
毕竟他是李耀祖的儿子，没有尚武开口，没人敢让他吃饭。此时成盐刚好装了一碗饭过来，见此，便将饭递给了小宝。小宝踌躇着，终究接下了着碗饭。
转身之际，成盐说道：“他爹是他爹，孩子没有罪过。乡里乡亲的，总不能看他被饿死。”
李成盐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平日口碑也好，于是没人为难小宝。心软的女人给他添饭添菜。
现在小宝出去总能讨点饭菜，可耀祖不一样，见到他的乡亲都恶语相向，无人同情他。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整日饮水充饥，更是饥肠挠心。难受至极。加之尚武的那两脚将他重创，更让他雪上加霜，心中悲凉无以言表。
每当烟瘾发作，难受得更加烈火烧身，心中犹如千万只蚂蚁叮咬。而每次最后，他都是虚脱的精疲力尽睡去。
而这次他再醒来时，已是半夜时分。饥饿的难忍与身上的伤痛，让他在走投无路时，磨灭了最后一丝希望。
他很清楚，自己一无所有，妻子也不会回来，这二三十年的生命中，活的像只蛀虫。不但无技艺傍身，还摊上了该死的烟瘾。与其活着不如早点解脱。
他努力的爬起来，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宝。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几下。
他踱步出门，迎面刺骨的寒风，更让他感到末日的悲凉。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在家中寻死，会惊吓了孩子。不让孩子面对自己的死状，竟是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
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