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里的光线比较暗,邵草民随着人流,坐在了一个角落,听起了鼓书。邵草民虽然不是个说书人,但却看了不少古书。今天,他倒要听听这个古书艺人说的是哪个朝代哪一段的故事。
这个古书艺人不是别人,正是邵家河曾经教过书的邵英明先生。开过学堂的邵英明,因为自己的书读得并不多,又加上脾气不好,没耐心,教出的学生都成不了材,家长便把孩子送到河对面的徐先生那里去读,邵英明的学生越来越少,后来干脆将学堂关了。关了学堂的邵英明,便天天躲在屋里啃一本本的厚书,别人以为他这是自修,其实他看的不是那些五书四经,而是些之类。也不知什么时候,邵英明买回了一套鼓,关起门窗在屋里练起了说书。看来,他是想在这个行当里找碗饭吃了。
听说是邵英明说书,来的人顿时兴味索然,但既然来了,就得给邵英明一个面子,要不人家就没法活了。邵英明也不含糊,等人坐得差不多,他就开始敲起了鼓板。鼓板倒是敲得不错,书也说得算流利,书中的故事,似乎也讲得是那么回事,听鼓书的人,就慢慢地坐了下来,想听下去。似乎想一下子抓住听众,邵英明这次说的不是小段子,而是长篇大论的隋唐演义。不料,邵英明说着说着,竟自己卡住了,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怕丢人,他便借故肚子痛,趁人不注意,拿了几个小钱,一口气跑出了戏楼。
听书的人都很生气,有人开始骂邵英明,正准备走人时,邵草民一脚跳上戏台,先对所有听书的人作了个揖,然后很谦虚地说:“诸位听官,如果不嫌弃,草民愿意接着上面的故事往下说说,不过,本人不会打鼓,只会口说,如何?”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惊讶的不只是邵草民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个场所,更是这个平常只会做一手衣裳的裁缝,居然还能讲书?于是,所有人就抱着听听好玩的意思,让邵草民讲书。邵草民讲着讲着,就来了精神,声形并茂的讲说,很快就吸引了听众,一直到邵草民歇下来,那些人才从书中的世界里走出来。
那些从书中回过神来的听众,就一致要求邵裁缝改行说书。邵草民笑了笑,对大家说:“看书只是我的爱好,一把剪刀才是我的生存之道。再说,我要是说书,你们的衣服谁来做呀!”
这话算是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虽然这一块也不是找不到做衣服的,但真正做得合身的,好看的,还是邵裁缝。
场面的气氛僵持下来,邵裁缝感觉得到,有很多人都想表态,让他明天去做衣服,但都不敢发态,因为布料没有买好。穷苦人家,并不是想做衣服,就能马上做衣服的,即使是那些脱了衣裳洗等着衣裳干的人家,也得等到手头上有了钱,才能去买布料,买回了布料,才能请他去做衣裳的。而这买衣服的钱,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得慢慢攒。
人群中终于有个人站了起来,他高声大嗓地对邵草民说:“邵裁缝!明天上我家做衣服吧!也算是让你今年开个好张!听说你的手艺很好,如果做得我满意,我让你做个十天半月!”。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邵家河开赌场的王大河。这些年,他开赌场可是赚了不少钱,田地都买了不少,不仅是一个有钱的老板,还要算是一个有田产的地主。
邵草民还没有回答,就有人抢着说几句跟王大河做衣裳不仅工钱不欠,而且还有好吃好喝的之类的好听话,而且,这些说好听话的,都是租了王大河刚买下的那些田的承租人,他们不忘抓住机会讨好王大河几句。
邵草民早就知道王大河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一个输打赢要心狠手辣的角色,开赌场的,不是这种人开不了。况且,王大河可不是邵姓人,他是从王家山上搬下来的一个孤姓人家,能在此立足就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因此,他想离这种人远点好。只是,想到自己是去他家做衣裳,卖工,又不是做别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再说,他现在新来初到,身无分文,确实是等着钱用。想到这里,他就应承下来了。
所有人都走散了,因为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家,邵草民没有家,他来这里是吃百家饭的,不过他不是讨米要饭,而是凭自己的手艺挣得一口百家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