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是崔明宇可怜巴巴地等着回话，就连一向对识文断字不甚感冒的程处默都竖起了耳朵，面对长孙冲等人奇怪的眼神，这厮哼道：“家父说了，程处亮那小子在家里游手好闲的不像话，揍得久了也会手疼，等学舍开课便丢到这里让好生管教一番才是。”
这一番话很有程咬金的神韵，长孙冲眼珠骨碌一转，笑道：“巧了，家父也有意让长孙涣和长孙濬这俩小子前来求学。”
“令武整日也是走马章台，是时候管教一番了。”
“可惜我是没个兄弟的……让我妹子海棠来可好？”
不要脸的侯杰眼前瞬间多了几根白花花的中指。
只是牛封川神色却有些痛楚，目光投向不远处三层房高的学舍，轻声道：“若是我那兄长还在，此时必定是要欢喜的跳起来才是……他与老牛家其他子孙不同，自小便是个喜欢读书的。”
当初为赵柱子缝合输血时便听程咬金提起过，老牛兄长的独子在浅水原一战里因利器划破膛肚血尽而亡，实乃憾事。方言叹息着拍了拍牛封川的肩膀，道：“大唐之所以能在群雄逐鹿中立国，就是多亏了如兄长这般英雄儿女的浴血奋战，逝者已矣，后来人要替他们活的更加精彩才是。”
牛封川默然点头。
“既然崔叔叔和众兄弟有意知晓，我便在此托个底。陛下令我行走户部，推脱不得，但走马上任约摸着也是个把月以后的事了，在此期间，我会寻一些读书人侍奉左右，教授些浅显易懂的学问，再令其代为授课。”
长孙冲皱眉道：“师范学院的学问何其渊博，习短短一月怎好为人师？不妥不妥。”
余人俱是点头赞同。
方言哑然失笑：“刚开始教授的，自然是最简单不过的知识。若连最简单的都参悟不透，又如何继续在学海里驰骋？放心罢，我心里有数，甚至于，关于人选，我心里都已有了。”
长孙冲还待说些甚么，却被程处默不耐烦地喷道：“你还不相信小言么？他既然说成，那便自然是成了，休要啰嗦。”
长孙冲顿时被噎个半死，但总算是临时相信了。
崔明宇咧着嘴笑得十分开心，他才不管到底是谁在学舍教授学问，左右学舍一旦开课，而教授的又是方山侯的师门秘学，那么他的政绩自然而然地便是铁打的，等升了官调离此地，哪怕洪水滔天也与他无关了。
丢给程处默一个赞赏的眼神，方言大手一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便往学舍走去。
还没到学舍，远远地便看到毗邻的图书馆门前熙熙攘攘地围了一群头戴方巾的读书人，正高谈阔论着——图书馆内禁止大声喧哗的铁规出了名的严格，初犯者予以警告，再犯者列入观察名单，三犯者，不管你天大的背景，自此以后禁止入内，并于图书馆门前张贴名单，以为后来者戒。于是便屡屡有读到妙处的学子忍耐不住，又不敢在馆内喧哗，便只能出来一舒畅快之意。待遇到有相同心情的，便免不了趁兴交谈一番，若恰好遇见思想理念相悖的，自然少不了唇枪舌剑，这也成了此地一道独特的风景，令不少闻讯而来的学子直呼不虚此行。
前面嘈杂的不像话，众学子们分为两拨，正乱糟糟地对峙着，时不时传来面红耳赤的怒斥，却不让人觉得聒噪，反而认为这才是学术交流该有的模样。
牛封川突然激动地浑身发抖，双唇颤抖地如同啃瓜却浑然不觉，大热天的方言生怕这厮中暑，忙扶着他叫道：“封川，你怎地了？”
程处默等人也注意到了牛封川的异样，忙惊惶着上前看望，却被回过神来的牛封川一把推开。
“小言，众兄弟，你们说我在此间盖个茶楼如何？”
一语惊醒梦中人，程处默等人瞬间便反应过来，个个懊恼地直想扇自己几个大耳瓜子——在这里起一座茶楼，学子们便有了高谈阔论的场所，可以预见的是，茶楼必将日日爆满，既可以光明正大地大肆敛财而不会被人说成沾满铜臭，又能沾染文气，琅琊郡公府也能籍此在文坛扬名，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主意既然是牛封川第一个提出来的，那么其余人等便自动丧失盖茶楼的资格，程处默眼珠一转，涎着脸凑到牛封川身旁：“封川啊，起一座茶楼耗资不少，经营起来也是利薄，不堪久往，但你无需担心，做兄弟的向来急公好义，不如宿国公府里替你操持部分可好？”
“呔！好不要脸的程处默！”
长孙冲勃然大怒：“封川，他是个大老粗懂甚么经营之道？程叔叔家里的茶叶都是直接拿来嚼着吃的！齐国公府就不一样了，各地名茶应有尽有，包你货源无忧！”
程处默大怒，老程家说不过便动手的毛病立刻就来了，两人不顾脸面地当众厮打，崔明宇看得目瞪口呆。
好在都是亲亲的兄弟，程处默也没仗着武艺恃强凌弱，两人看似打得难解难分，其实多半是做给牛封川看的，好用来勾起小牛同志的恻隐之心。
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小牛同志脱贫的决心，待见到牛封川双臂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热闹，两人也就没了演戏的必要，讪讪地分了开来。
这一打闹，众纨绔算是看到了牛封川的决心，也就不再提分一杯羹的事，只是却实在想不到这厮竟然会有如此头脑。
“哈，胡辣汤吃得太饱，又干了活儿，一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上。巧了，走到这里，恰好口渴得不行……小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