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人绝望的不是恐惧,而是失去。”
安迷修静静地看着那浑身剧烈颤抖的辰鸣,他同样看见了辰鸣在幻境魔法中看见的,因为辰鸣看到的那些,就是他想让辰鸣看到的。
一次次的苏醒,又一次次的沦陷,就像是一则则小故事,不间断地将辰鸣越拽越深,让他在莎绮罗死去的痛苦中无力地挣扎。
一瞬间,仿佛过了一百年,辰鸣的手终于轻轻地动了一下,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一切,无神地坐在了地上。
“你以后要面对的,比你现在经历的这些要痛苦一万倍。”
安迷修开口说道,“你还是选择和她在一起吗?”
“你……都知道了……还问?”
那布满血丝的眼瞳中透着一丝一缕的怨毒,“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将她从我身边夺走,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面对辰鸣的质问,安迷修并未生气,反而问道,“现在,你记得起,看得清她的容貌了吗?”
辰鸣怔怔出神,随后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他的眼中血丝退去,脑海里,原本有些朦胧的,关于莎绮罗的记忆依然变得清晰,他对莎绮罗的那些极为浅薄的恐惧,在这一刻全部消退。
“你对莎绮罗的爱,是你击败恐惧的最好武器。”
安迷修绕过他的身边,对着那主殿走去,“出行在即,我不放心让她跟在一个连自己的内心都无法看清的人身边,所以,我帮你将心看清。”
走到殿宇的门口,他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辰鸣,“我,包括地狱中所有的生命,对她都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所以没有人能够记清她的容貌,即便是一直辅佐着她的我,也无法看到她真正的模样,于她而言,你就像是一把开启新世界大门的钥匙,让她不由自主地掌握,但她太强大了,强大到甚至她一不小心,就会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失去了你,如果你不想让自己忘记她,那就不要再对她产生恐惧,因为不是每一次,你都有重新抹去恐惧的勇气。”
“老好人的安迷修。”
辰鸣轻轻一笑,道,“请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她变得模糊不清了,比起恐惧,失去她才让我觉得更加绝望。”
安迷修面露微笑,道,“还有,不要再欺负摩耶了,因为下一次,我不敢保证我还能不能这样地心平气和。”
“心平气和?”
辰鸣挑了挑眉,他可感觉不到安迷修的半点心平气和,但依旧点头道,“我知道了。”
……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出于心中的愧疚,辰鸣这几天一直居住在骑士殿中,风平浪静地调查着前往人间地一些相关资料。
而就在这样的不算忙碌的日常中,一则来自夏弥的通知,却让他久违地放松了身心。
“过了这么久,你终于醒了吗?”
看着手中有些潦草的字体,辰鸣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让我等了这么久,你还舍得醒来啊?”
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下一刻,就出现在了骑士殿广场的边缘,他没有丝毫停留,直接从前殿离开,回到了绝望之殿中。
作为他旅途最后一站的见证者,雪蕾的死亡,对辰鸣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打击,在雪蕾的身上,他看到了很多与自己相同的地方,那是漫无边际的绝望。
神造生命的致命缺陷,让她注定以悲剧收场,辰鸣想要改变她的命运,将她从深渊里拯救出来,却在这之前,她变成了怪物。
按照地精老者的诉求,他杀死了雪蕾,那一刻,他的心就像被千刀万剐一样地疼痛,那是他当做朋友的人啊。
地精老者并不希望看到雪蕾的灵魂被深渊吞噬,所以拜托了辰鸣,而辰鸣自己,也在某一方面,与老者达成了共识,所以她杀她,无可厚非,却仍旧抹不去心中的那份愧疚感。
魔法阵的闪动之下,他来到了主殿,他可以感受到那股从宅子里某个角落散发出来的生命气息,心中的欢喜毫不加以掩饰。
“她人呢?”
虽然早已知晓少女所在,但辰鸣依旧明知故问地说道。
“少爷,雪蕾小姐正在您的房间里。”
夏弥弯身行礼,问道,“需要属下去通知一下么?”
“不用,我自己进去就可以。”
辰鸣摇了摇头,迈开步子,朝殿宇内走去。
此时的殿宇中并没有什么人,一切在黄昏夕阳之下,是那么沉静,辰鸣一直期待着雪蕾的苏醒,可真正地苏醒了,却又有些胆怯于见面。
走过回廊阶梯来到了二楼,那属于自己的房间,辰鸣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推开了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那被斜阳染红的房间里,一位矮小的少女,静静地站在椅子上,趴在窗口向下眺望。
“雪……”
辰鸣张了张口,发音十分沙哑,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哽咽了。
杀伐果断的辰鸣,绝不是那种受困于感情的一类人,但是对他的朋友来说,他一直是最为柔软脆弱的那个。
最终,他没有叫出雪蕾的名字,甚至没有胆子踏前半步,一切仿佛都止步于此,但一切,又仿佛不止于此。
那眺望远方的少女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她转过身,看见了那眼眶通红的青年,一抹惊讶与喜悦涌上了她的脸颊,她认出了辰鸣。
少女跳下椅子,小跑到辰鸣的面前,张牙舞爪地咿呀咿呀地说着什么。
像是因为死去太久,她忘记了怎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