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曾经说过,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徐天然当时没想到大老粗老白也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十分诧异。但走过了江湖,他慢慢明白了老白的话,这个天下、国家、江湖,时时刻刻都有人在默默守护,若是没有那些人,哪里来得岁月静好。
百姓的无知沦为恶人的刀刃,能怨百姓吗?
不能,先生说过,天下、庙堂、江湖皆是棋局,时间万物皆是棋子,百姓也是棋子,如何落子,左右民心向背,是身居高位者应该深思熟虑之后,谋定后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偌大的天下谁主沉浮,一言以蔽之,得民心者得天下。
南宫宏烨放下了尊长的架子,竟然朝千白和两位金牌书童深深一揖,恳求道:“还望两位仙人救长安,救唐国,救百姓。”
徐天然轻声道:“长安是大家心里最美好的长安,吾辈竭尽全力也会救长安于水火之中,我有一事相求。”
南宫宏烨诚恳道:“我答应。”
徐天然受宠若惊,缓缓道:“明日让吴清风拿到禁军鱼袋潜入王宫,查探消息,我主要去玄都观打探消息,若知道他们行动的计划,就能占据先手。”
南宫宏烨点头答应,一改先前的态度,赞叹道:“后生可畏,长安的未来是光明的,我们这些老头子都该渐渐退出了。”
南宫千白眼眶一热,没想到还有一日可以和爹并肩战斗,古人云上阵父子兵,本就是父子应当携手与共,南宫氏非南宫宏烨的南宫,也非南宫千白的南宫,是他们共同的南宫。
千白的眼眸不为人知地瞥了眼悄然站在角落的管家,第一次在这个家拿出少主的气场,沉声道:“今日之事是绝密,不可外泄,若有人泄密,严惩不贷。”
徐天然和吴清风自然地点头,管家失神了片刻,连忙道:“老奴身家性命都在将军府,绝不会往外说半个字。”
南宫宏烨猛然发觉自己肩头的担子轻了些,原来白儿已经长大了,也可以分担了。
千白领着徐天然和吴清风回了轮台楼,管家意味深长看了眼公子,也回屋了,失神落魄地坐着,心乱如麻,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管家服侍南宫宏烨三十余年,眼看将军起于微末,半生宦海浮沉才有了如今的高位,可是他任劳任怨为南宫家倾其所有付出,不过想让将军将自己儿子吸纳到北衙禁军,谋一份好前程。没想到,将军断然拒绝,说自己儿子贪财怕死,不适合从军,若想做些小本生意,将军倒是愿意出资在西市买个铺面,让他有一口饭吃。
后来,轧荦山亲自找到了管家,让他的儿子入了南衙禁军,管家经营数十年,若是银钱他早已看淡,手中余财虽谈不上腰缠万贯,但一家人余生也足够用了。管家在长安数十年,知道长安不是百姓的长安,是达官显贵的长安,想真正体会长安的美好,就要在仕途上攀爬。奈何儿子不是念书那块材料,不然也能参加科举,若有出息将军也愿意举荐,自然前程似锦,但科举走不通还有从军这条路,京城官宦子弟,若不是进士的苗子,大多进入禁军,若是路子铺得好,也能在长安城站稳脚跟,那么后代子孙再也不用如自己这般辛辛苦苦为奴为仆。
管家内心十分挣扎,他已经背叛了将军府,若不是他在府内打探出公子眼疾的蛛丝马迹,并将夫人携公子去荐福寺敬香的情报送出去,轧荦山哪里会连夜将那匹原本用来刺杀将军的烈马用来偷袭夫人。
公子白眸的消息传遍长安城,管家立了大功,他的儿子也顺利升任从六品振威都尉,自家终于出了个当官的。
管家的手心、额头、后背满是汗水,他没想到原来轧荦山不仅仅是想要和将军夺权,更是要将军的命。将军哪里会舍得杀了公子,不然这二十载也不会悉心照料公子,他开始有点后悔,将军对自己有恩,没想到自己的贪念会害了整个将军府。
管家看一眼窗外的长安,小人物在长安活着,真的好难。
管家浑然不知的是,公子和两个金牌书童早已悄然隐匿在屋顶,就等着管家迈出大门的那一刻,一道小小的门槛,一步成魔。
究竟何去何从,管家缓缓起身,呆滞的眼眸停留在墙壁上挂着的一柄锈迹斑斑的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