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建华把箢箕放在箩筐上,走在抬着水桶的爷爷奶奶后面。
把东西放到厨房后,奶奶说,“建华,赶紧去换衣服,不要感冒了。”
龙建华把箢箕拿下来,把箩筐里的虾掏出来放在地上,很快就露出箱子,低声说,“爷爷,您把这个箱子研究一下……您小心,五十多斤,很重的。”
奶奶呵呵笑道,“沉香木的。建华,你怎么老是能给我们意外惊喜?捞个虾、摸个田螺都会捡到宝。”
龙建华嘿嘿一笑,“奶奶,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我先去换衣服,等会我来煮虾。”
换完衣服下来时,奶奶已经将那个大灶的火生起,大锅里大半锅水,连忙说,“奶奶,您歇着,让我来。”
奶奶笑道,“生个火又累不着,平常天天生三次。倒是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不要感冒才好。”
龙建展示了一下肌腱,“您孙子我的身体好着呢。”
说着,把水桶里的田螺倒在地上,接上半桶水,把还存活的大虾放进去;放了几斤后,又找出两个盆装半盆水,再找大活虾放入。
…….
母亲李秀琳见柜台前没人,低声问旁边柜台的潘月花,“月花,给我拿一块上海表,五十七块的那种。”
潘月花取出一块走过去递给李秀琳,轻声问,“你家谁想买这个?”
李秀琳笑着说,“我们建华回来了。他一个人住在很偏僻的位置,说不知道天光早暗,想买一块去看时间。”
“秀琳姐,建华在那里过得很苦吧。我听说他们生产队紧挨着深山老林,经常有人被野兽吃了呢;听说山里穷得连饭都没得吃,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像病痨鬼。建华没变成那样吧?”
李秀琳心中直笑。她家就是因为他儿子到了那里,家里的生活质量才陡然提高的。
野兽吃人?家人正吃着野兽呢,还有一头半野猪。
建华面黄肌瘦?现在比你们的儿女们有出息多了,甩手就是两千块钱,商场里有一个是一个,哪个家庭能拿出五百块钱?
她和潘月花的关系一般,自然不会和她多聊,轻笑道,“建华还好,到那里还长高了一些……多少钱?”
“五十七块八……哎,秀琳姐,你给他买表,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啊?有老人小孩的,稍有伤风脑痛就要花钱……呸呸呸,我不是咒你,谁家都一样。”
“你知道的,插队知青每个月有八块钱的补助,他现在只需要买盐、火柴等小花费,年底有工分,自己过是差不多的……帮我开票吧。”
潘月花开了票后,接过李秀琳递来的五十八块钱,抓住头顶铁丝上的夹子,把票和钱一起夹好,顺着铁丝一推,夹子嗖嗖嗖地滑向收款柜台。
“这样最好。我家侄子可惨了,吃不饱,睡不好,几次写信回来要钱,把我哥嫂愁的呀,头发都白了。”
李秀琳呵呵一笑,“谁说不是呢?插队的生活很苦的。我听他讲干农活的事,每天八个小时,要担八九十斤的担子,心里只想哭。不过,我觉得去锻炼也是好的,有利于国家,也有利于家庭。”
转头对同一个柜台的薄桂花说,“桂花,我买四瓶茅台酒,帮我开票吧。”
薄桂花眼里露出一丝恐惧,赶紧把票开了,接过李秀琳递去的钱,用夹子夹起滑向收款处。
李秀琳的成分不好,薄桂花则是祖上一直赤贫,根正苗红;在运动中,李秀琳从办公室岗位调整到柜台,商场特意安排她们两个在同一个柜台,让薄桂花监视李秀琳。她从此鸡蛋里挑骨头,对李秀琳横挑鼻子竖挑眼,李秀琳过得很压抑。
薄桂花之所以很恐惧,是因为她和她丈夫曾经被龙建华砸了半死。
七五年四月份,有一天龙建华听母亲讲上班的事情,讲着讲着就哭了。
原因是下班前已经没有了顾客,薄桂花离开闲逛去了,李秀琳想起家里没酒,所以自己开票买了一瓶酒,没想到被她发现,告到商场主任那里,说李秀琳偷公家的酒;幸亏一直过得小心翼翼的李秀琳有商场销售单和缴款回执单,这才把嫌疑洗清。
龙建华听后心中大怒,花了几天时间摸清她的生活轨迹后,在五月底叫上十来个同学,截住她两口子就是一通猛打猛砸,打得两人都爬不起来。
打完后,龙建华跑到李纯钢那里,把整个经过告诉了他。
后来薄桂花两口子去报案,派出所很快把龙建华等十二个小孩找到;经过调查,派出所得出结论,是薄桂花的丈夫骑车先撞了人,她随后出言不逊,这才造成小孩们动手。
训斥了他们两口子一通,说两人没一点素质,竟然欺侮小孩;更加没本事,被小孩打成这样还来派出所报案。最后决定,鉴于双方都有人受伤,那就各自花钱疗伤。
双方出了派出所不久,刚刚过一个拐角,龙建华一行就快速追上他们两口子,一个同学从地上拾起一块大石头猛地砸在她丈夫的背上,咆哮道,“刚刚出派出所,你就敢打我?打死你!”
一群学生一拥而上,又把他们两个打到地上爬不起来,薄桂花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离开前,一个同学指着薄桂花说,“今后还惹到我李婶不高兴,我就打得你上不了班、下不了地!”
她这才知道,人家根本就是有目的的,目标就是她。
一个小市民,不怕良民,就怕地痞无赖和不怕死的人。从那次以后,她再也不敢刁难李秀琳,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