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的众多禁军首领瞧得分明,黄公义本是存心相让,哪知高峡不仅毫不领情,反而蛮劲发作,竟要置他于死地,人人均想:“此人是不是失心疯了?”少数脾气暴躁之人更是高声大骂起来:“你还要不要脸?!”“哪里来的鸟人?滚你奶奶的……”
高峡却是充耳不闻,嘶声道:“我掐死你,掐死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状若癫疯,两只蒲扇巨手越箍越紧。黄公义两眼发黑,胸闷异常,神志不清之际,眼前晃动的是高峡一张狰狞扭曲的脸,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遭了!莫非此人一直在装傻充愣,其实是赵璩假借他手,竟要取我性命?”
言念及此,黄公义心下一阵疑惧,一股强烈的求生之欲应激而生,他右肘由下而上疾击高峡颌下,高峡不由地仰身露面向后倒去,黄公义右膝一顶,托住他的腰身,左右手一齐抓住他的颈脖,用劲一扭勒,“喀嚓”一声轻响,又脆又快,已将高峡的脖子拧断,扼住黄公义的一双巨手,终于缓缓松开,人也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双脚一阵抽搐,气绝身亡。
场上你死我活、生死攸关的一幕,当真是在电光石火之间,等到众人恍悟过来,黄公义兀自呆立在场,而高峡已然毙命。
虽说高峡拼命在前,黄公义实为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但毕竟高峡是王府中的宿卫,就此丢了性命,黄公义自是罪责难逃。众人皆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了,就连已经喝得微醺的,也都酒醒了大半,人人心中均是怦怦直跳,眼睛齐刷刷地瞧向赵璩,只见他脸色铁青,眼神阴鸷,显是心下愠怒至极。
封野寺面色苍白,万没料到一场寻常的比武切磋,竟致酿出人命来,心知大事不妙,赶忙站起身来,躬身说道:“王爷,这……这……卑职该死,请王爷治卑职的罪。”
赵璩鼻中冷哼一声,一语不发。大厅内鸦雀无声,就连先前为高峡所伤的禁军首领,也都收住了呻吟声,偌大的花厅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良久,黄公义身子猛地一颤,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他面如死灰,双腿直如缚了千钧之物,缓缓地踱向自己的座位。
蓦地大厅的西北角,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好一招‘白猿探果’,干净利落取人性命,嘿嘿,好本事呀,好本事。”那人声音低沉,中气充沛,语声中似是含着极大的悲愤。
黄公义情急之下杀了高峡,此时依然惊魂未定,听到这句话,他脸色大变,停下脚步,扭头瞧向方才那人发声的方位,眼中满是惶惧之色,身子也忍不住觳觫不已,仿若遇到了一件极为骇人之事。
众人也都向着大厅的西北角瞧去,角落处摆有数张酒席,坐着十余位禁军首领与王府的陪客,大多面色困惑,都不知方才是谁在说话。
黄公义凝神瞧了半晌,那人却没有再说话。他微微点了点头,口中喃喃地道:“很好,很好……”转身迈步,便欲回到自己的座位。
那低沉的声音又道:“这就走了么?十三年前,你杀了郝大猷之后,是不是也这般决然离去?”
黄公义听到“郝大猷”三个字,心头剧震,站定后回头又向那人的方位瞧去。大厅中有不少人,知道黄公义的昔日恩师,正是淮南西路擒拿武学大家郝大猷,听了那人的话,心中无不大感震惊:“十多年前,郝大猷妻子生前遭人凌辱,连三岁的幼子也被人摔死在地,全家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凶徒却逃之夭夭,是为近年来轰动武林的一桩悬案。难道当年这个行凶之人,竟是郝大猷的爱徒黄公义?”一时间大厅内一阵轻微的骚动。
黄公义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向着那人发话的方位端视片刻,涩声问道:“尊驾是谁?何故在此血口喷人?”
那人“嘿”的一声,说道:“你瞧仔细了,我是谁。”
众人循着声音齐齐瞧去,西北角最拐头的一张酒席,坐着一名道人,头戴道冠,身披鹤氅,约莫四十多岁,背负一柄长剑。他头大如斗,身材却是十分矮小,坐在座椅上,仅仅露出一个硕大的大脑袋,双脚离地尚有一大截,是以先前众人瞧了半天,竟是没有注意到他。
黄公义凝神细思,一时也想不起江湖中有此号人物,暗自忖量:“这个道人突然跳出来发难,只怕来者不善。他现身此处,难道是王府中的幕客?”强自稳定心神,微笑道:“请恕黄某眼拙,敢问道号?”对于这个道人的底细,他一无所知,对方虽咄咄逼人,口中却也不愿失了礼数。
那矮子冷冷地道:“黄都校不认识小人也罢,可是你这手‘白猿探果’,小人却印象至深,时时想起,恍如就在眼前。”
黄公义见他摇头晃脑,一个大脑袋十分扎眼,猛然间想起一人来,问道:“道长莫非是司空山太素观观主短道人?”
那矮子歪着一颗大脑袋,斜睨黄公义,只是嘿嘿冷笑。白衣雪听到他的名号,登时想起凌照虚在夜探恩平王府之时,见到众多的江湖奇人异士,司空山的短道人,正是受赵璩招请的江湖豪客之一。
黄公义识破了短道人的身份,心下登时一宽,忖度:“那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十余年过去了,无人知晓,也渐渐为人淡忘,这个牛鼻子能晓得什么内情?八九是在诳我。”淡淡地道:“观主不在太素观中清修,来此作甚?又何故血口喷人?”
短道人面罩寒霜,冷冷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