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晓楠买的是在甲板之上的二等舱的船票,坐在船舱里也能欣赏到大海的景色,可他一直站在船舱外,手扶栏杆眺望着船头的方向。
他仿佛迎面看到,两百多年前,自己的先祖们挤在一条破旧的木帆船上,在风浪中漂泊了几天几夜,怀揣着渺茫的希冀,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肥沃的土地,寻找一线生机。
海浪打湿了他们破旧的衣衫,海风吹皱了他们黝黑的面庞,黑夜让他们恐惧,阳光又给了他们希望。他们的心中燃烧着一种朴素简单的信念,只要活着登陆,便能让生命扎根在陌生的土地上。
孟想想一直陪伴在柳晓楠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却没有打扰他,静静地体会他心中的感受,她知道他的心中一定翻滚如潮、一定波澜壮阔。
四年来,她在这条航线上航行了十几次,每一次都是孤零零的,她是多么的渴望大师兄能够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不再孤寂不再无助。
有梦真好,梦想可以成真,今天她的心中终于踏实安定下来。他走进了她的生命中,即将成为她的终身伴侣。
海面上起风了,掀起层层大浪,客轮颠簸摇摆起来。柳晓楠一手握住栏杆,一手搂住孟想想的肩头,把她紧紧拥抱在自己的身边。
孟想想依偎在柳晓楠的胸前,倾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力量和温暖,接受他的爱抚。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做出的最亲热的举动。或许是出于下意识的保护,可也足以让她偷偷流下泪来。他终于迈出适应新的角色最为关键的一步。
风浪越来越大,旅客们纷纷回到船舱里。柳晓楠对孟想想说:“你先回到船舱里去,我再站一会儿。”
孟想想仰着脸说:“自从你带我看了那块石碑,我也常常在想,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中,先民们依靠着简陋的渡海船只,漂洋过海去寻找梦想中的土地,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每次航行在海上,冥冥之中,我都能获得一种无形的力量。”
柳晓楠抚摸着孟想想被海风吹得凌乱的长发,迎着风说:“两百多年后,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一个小姑娘,同样漂洋过海去追寻她的梦想,跟那些先民们的一个后代相逢相知。天意也好巧合也罢,或者只是一个偶然,他们都将开辟一段新的生命之旅。”
一声长长的汽笛,响彻在波浪汹涌的海面上。柳晓楠和孟想想紧紧相拥,傲立于风浪之巅。
客轮在下午时靠岸。乘坐长途汽车,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傍晚前,孟想想带着柳晓楠站在了孟家庄的村口。
几十户人家,集中在山沟里相对平坦的地方。四周连绵起伏的山丘,像巨人手挽着臂膀,环抱着这个小村落。
孟想想轻声对四下环顾的柳晓楠说:“哥,到地方了,这里就是孟家庄。沿着西边的山梁,再走上二十几里山路,便是你家先祖居住过的地方——李家庄。”
柳晓楠收回目光,伸手梳理着孟想想的长发:“别再叫哥了,一声哥总是让我想起之前的那个还需要我保护的小妹妹,我没法跟你进一步亲近。叫名字吧,身份平等,我才好把你当成我的未婚妻。”
孟想想讨价还价:“你叫我也得改个称呼,小孟小孟地叫,好像你比我大了很多似的。”
柳晓楠想了想说:“我叫你孟想吧,专属于我一个人的名字。”
“晓楠!”孟想想拉起柳晓楠的一只手:“走,孟想带你去见你远方的姑姑姑夫。”
在一户三间房的院门前,一个老汉正把两头牛拴在门旁的树桩上,一个老大娘提来两桶水,倒在青石牛槽里饮牛。
孟想想喊了一声“爹娘”,两位老人同时扭过头来,苍老的脸上显露出欣喜的笑容。
走到近前,柳晓楠给两位老人鞠了一躬,叫到:“姑姑姑夫,你们好。”
孟想想在一旁介绍说:“爹、娘,他就是我常跟你们提到过的,你们远方的侄子,柳晓楠。”
孟父孟母年近六旬,同绝大多数的农村老人一样,常年的辛勤劳作,使得他们的面相比实际苍老了许多。
孟父寡言,嘴里只说着“好、好”,伸出粗糙的大手跟柳晓楠握手。
孟母热情健谈,拉着柳晓楠的另一只手问道:“孩子,听想想说,你的姑姑也叫柳致芳,跟我是一个名字,是吗?”
孟父孟母的地方口音比较浓重,大部分还听得懂,用不着孟想想做翻译。
柳晓楠对孟母说:“是的。我爸这辈繁致,我这辈繁允,爷爷辈繁连,我的儿孙辈繁再和尔。家谱上记载,我们的祖先来自栖霞县李家庄。”
“都对的。”孟母高兴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拉着柳晓楠进家:“孩子,我的娘家在李家庄,辈分一点没差,你是我远方的侄子。”
三间老旧的平房,年头恐怕跟自己家的老房子相差无几。灶台火炕属于同一种形制,家中摆设简单陈旧。
因此,柳晓楠并没有陌生感,坐在炕沿上跟两位老人唠家常。他看得出,孟想想的相貌来自于父亲的遗传,性格则继承了母亲的特点。
说话的功夫,孟想想已经换上在家时穿过的衣服,碎花小褂蓝裤子黑布鞋,头顶围上一条蓝围巾,一副村姑的打扮。在母亲的协助下,她亲自做了一顿具有地方特色的晚饭——蒸地瓜,煎饼卷大葱。
饭菜摆上桌,孟母对柳晓楠说:“大侄子,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