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下午,柳晓楠带着孟想想,坐上长途汽车返回柳子街。一路上,他仍然没有多少话可说,好像该说的话,在四年大学期间都说完了。索性闭上眼睛,自顾自地构思《那一声长号》后面的情节。
孟想想却显得局促不安。汽车行驶过程中,车厢内凉风阵阵,并不觉得炎热,可她的手心里却是汗水不断。
她暗中观察着柳晓楠的表情,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她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她害怕这种平静。几缕长发被风吹起,飘落在他的脸上,他皱了皱眉,她赶紧用皮筋把头发束在脑后。
她想握着他的手,他的双臂却交叉抱在胸前。她想挨着他近一些,可她分明能感觉得到他那来自体内的冷淡与抗拒,她只能敬而远之,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四年来,她在大师兄面前,历来都是无拘无束,想说说想笑笑。即使是大师兄第一次带她来到柳子街,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几天来,她为他整理出两本底稿,他只是看了看便收起来,没有说过一句她所期待的表扬的话。
她觉得自己怪可笑的,自己做了老师,竟然像学生期待老师的表扬一样,期待他能夸自己几句。以前他可没少夸自己,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吝啬?
她望着车窗外,顺便也把他的容貌纳入视野、纳入观察的对象,越看越觉得不认识他。这一趟旅途真是熬人,事关她的一生的走向和幸福,她希望快一点见到婶娘,听候婶娘的表态。
到站下车,一路上没有说话的柳晓楠开口了:“小孟,马上要见到你婶娘了,心里紧不紧张?”
孟想想心虚得很,嘴上还是很硬气:“我来看婶娘,有什么好紧张的?”
柳晓楠脸上挂着笑:“你婶娘如果不同意你做她的儿媳妇,你该怎么办?”
孟想想一昂头:“婶娘还是婶娘,大师兄还是大师兄。”
柳晓楠接着问:“如果你婶娘同意呢?”
孟想想越过柳晓楠,自己往前走,回答道:“婶娘还是婶娘,大师兄就不是大师兄了。”
柳晓楠跟在后面问:“不是大师兄是什么?”
孟想想走在水稻田中间的田埂上,甩着头一蹦一跳,吓得田埂边的青蛙纷纷跃入水稻田中,扑通扑通之声接连不断。她大声说:“癞蛤蟆。”
“那不是癞蛤蟆,是青蛙。”柳晓楠跟在后面纠正、提醒道:“田埂上湿滑,你小心滑倒。”
话音刚落,他忽然觉察出自己有可能中了小姑娘的圈套,被她巧妙地报复了一下。不过,他一点都不生气。
孟想想面对人生大考,如同面对日常的许多场考试一样,始终保持乐观平和的心态,看淡功利目的,这是十分难得的。
见到儿子和孟想想一同回家,姜长玲高兴的张罗着要做手擀面,她去菜园里摘豆角,让孟想想在家里和面揉面切面条。面条出锅,一家人坐在堂屋的高桌边吃晚饭。
前后门都敞开着,穿堂风很凉快。
姜长玲和孟想想边吃饭边唠嗑,得知孟想想留在滨城当老师,姜长玲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坚持要给孟想想两百块钱买衣服穿。
孟想想哪里肯要,一再强调自己已经挣工资了,不能再拿婶娘的钱。
柳晓楠见孟想想始终没有说到正题上,在一旁助推了她一把:“妈,小孟有重要的事儿要跟你商量。”
姜长玲对孟想想说:“想想,你有事就说呗,婶娘能办到的,一定答应你。”
柳晓楠说:“妈,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先不要把大话说在前面。”
孟想想猝不及防,一路上都没想好怎么跟婶娘说,现在被大师兄突然摆到桌面上,不得不说了。她惊慌失措地看着对面的柳晓楠,柳晓楠却低着头吃面不看她。
她放下碗筷,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吓到婶娘,轻声缓慢地说:“婶娘,我......我想给你做儿媳妇,你看......你和叔叔同不同意?”
柳致心和姜长玲同时愣住了,一同看向他们的儿子,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
柳晓楠平淡地解释说:“岳雪莲不回来了,跟美国人结了婚。”
柳致心一拍桌子:“这个岳子凡......”
看到孟想想在场,才没有把难听的话说出来。
姜长玲也是克制着自己,没有说出脏话来,生气地指责道:“看着斯文漂亮,怎么说变卦就变卦,这不是骗人吗?爹妈都是知识分子,怎么教育子女的?”
柳晓楠平淡地说:“爸、妈,这件事怨不得岳老师和林阿姨,他们完全不知情。岳雪莲也是有苦衷的,她是想利用定居美国换一个环境,促使父母重归于好。林阿姨已经飞往美国,去跟岳老师和岳雪莲团聚。我能理解岳雪莲,我真不怪罪她,你们也不要埋怨她,这件事过去了。你们现在应当考虑的是,孟想想能不能做你们的儿媳妇。小孟在等你们的答复,我听从你们的意见。”
柳致心问:“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婚姻大事交给我和你妈做主?”
“没错”柳晓楠看着孟想想:“小孟说她喜欢我,我现在对这种事过敏,伤透了心,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她。你和我妈决定吧,我完全听从你们的意见。”
姜长玲问孟想想:“想想,你是打心眼里想给婶娘做儿媳妇吗?”
孟想想忙不迭地点着头:“这些年,我一直偷偷喜欢大师兄,喜欢婶娘,喜欢这个家。”
姜长玲又问柳晓楠:“儿子,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