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得玉跟柳致心感慨:“万元户喊了多少年了,你这是实打实地第一个,给柳子街带了一个好头。”
柳致心说:“我的退休工资才四百多块钱,一个大棚顶上我两年的退休工资。自己不想办法挣点,等有了大事小情,伸手跟儿子要?”
柳晓楠在一旁对父亲说:“大棚快成了村里人参观的基地,你证明了你自己,以后就别太劳累了。”
关得玉看着柳致心,微笑着对柳晓楠说:“你还是不懂你爸的心。”
腊月二十九的下午,为村里人写完春联,柳晓楠和岳雪莲坐上叔叔的农用车,返回复州城。
柳致心和柳晓楠到复州城卖菜的时候,岳子凡天天到场帮着看摊帮着吆喝,他也找到了感兴趣的事情做。
柳致心跟岳子凡商量,让两个孩子在大年三十的中午,陪他吃顿团圆饭,下午返回柳子街,至少像个过年的样子,也没坏了老规矩。
老同学兼亲家考虑得很周全,岳子凡这才答应下来。
柳致心为岳子凡准备了很多自家产的年货,大米小米、猪肉排骨、黄酒青菜、年糕粘豆包冻豆腐......回到岳子凡的家中,岳雪莲忙着准备晚饭,柳晓楠则把自己书写的春联贴到老师的门楣上。
晚饭几乎都是现成的,热乎乎的年糕粘豆包,炸鱼炸豆腐、几盘冬季里少见的青菜。
岳子凡烫了一壶黄酒,高兴地对柳晓楠说:“我这是借了你小子的光,不然,也吃不到你爸这么多的好东西。”
柳晓楠给岳子凡岳雪莲倒酒:“在我的记忆里,也是单干后最近这几年,农民的饭桌上才丰富起来。以前很少能吃到细粮,第一年种水稻,秋后打下大米,我妈做了一锅大米饭,我吃了冒尖的两大碗,肚子撑得鼓鼓的,晚上都没吃饭。”
岳雪莲笑道:“你也不怕把自己撑坏了。”
岳子凡说:“我打心眼里佩服你父亲羡慕你父亲,可惜我这身体不行。不然,我退休后,也跟着你父亲种地去,给他打工也行。”
岳雪莲说:“爸,晓楠说了,等我们结婚以后,把你接去跟我们一起住,我们来照顾你。”
岳子凡高兴地喝了一大口,痛快地答应:“好,别的干不了,帮你们带带孩子收拾收拾家还是可以的。”
大年三十,上午,岳雪莲提前和好了面和饺子馅,做了一大桌子菜。柳晓楠买了鞭炮回来,午饭前在岳子凡的小院里燃放起来,一时电光雷鸣震耳欲聋纸屑乱飞。
岳雪莲躲在家里的门后,双手捂着耳朵,兴奋得大喊大叫。岳子凡暗自感叹,这都多少年了,自己没心思放鞭放炮,和女儿过的每个年都是冷清寂寥的,今天才算有了过年的气氛。
吃过团圆饭,柳晓楠擀皮,岳子凡和岳雪莲包饺子,留给岳子凡三十晚上独自享用。包完饺子,柳致太开着农用车也到了,把柳晓楠和岳雪莲接回柳子街。
柳致心和姜长玲已经包好了饺子,正等着柳晓楠和岳雪莲回来。有一道程序非长孙柳晓楠莫属——打纸钱。用木棒敲击纸戳,在黄表纸上打印出一排排铜钱的形状,这是烧给祖辈神灵的冥币。
打完纸钱,柳致心挎着装有祭品纸钱的篮子,带着柳晓楠上山接神。姜长玲带着岳雪莲在家布置供桌,烧水煮饺子。所谓的接神,便是迎接祖辈的神灵回家一同过年。
太阳即将落山,暮色西垂暗淡。上山的男人三三两两,四周的田野响起鞭炮之声,在寒冷的空气中稀稀落落地回荡。
来到祖辈的坟前,摆上祭品,插上三炷香,敬酒、燃烧纸钱、放鞭放炮、磕三个头,人与神灵之间完成了沟通,共同迎接农历新年。
回到家里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门旁的两个大红灯笼已经点亮。将供桌上的两只粗大的红烛点燃,在装满五谷杂粮的香炉里插上三炷香,将煮好的第一碗饺子供奉给三代宗亲,在供桌前烧几张纸钱,磕三个头,这就意味着祖辈的神灵已接回家中。
灶台后供奉着灶王爷的牌位,同样燃起三炷香,供奉一碗饺子,祈盼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忙完这一套必要的程序,一家人才能坐下来吃饺子。吃完饺子,收拾桌子马上包大年初一的饺子。柳晓楠有意要在父母面前露一手,主动拿起了擀面杖,娴熟地擀起面皮来。
姜长玲很是惊讶,笑道:“还是有媳妇好啊,什么都会干了。以前在家怎么逼着都不肯学擀皮。”
岳雪莲包着饺子,微笑不语。柳晓楠自嘲道:“这是师生恋的必然结果。我永远是个学生,校里校外什么都得跟着老师学,守到老学到老。”
守到老学到老!岳雪莲心中有点小感动,跟两个长辈解释说:“我不是一定要逼着晓楠做家务,总觉得两个人一同做家务能够加深感情。如果以后有了孩子,也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教育孩子。”
柳致心倒是很能理解:“必须得这样,两个人都有工作,家务也要彼此分担,不能单指靠哪一个人。咱们家历来没有男尊女卑那一套,没有你奶奶做主,我读不到高小,也就不可能认识你爸你妈。”
姜长玲对儿子说:“在这一点上,你真的要跟你爸爸学学。退休以后,家里家外都是他在忙活。”
柳晓楠用沾满白面的手,抹了一把岳雪莲的脸说:“恭喜恭喜,你成功地获得了做媳妇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