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晓楠跟岳雪莲商定,腊月二十六一同回家,得留出三天的时间,回家给村里人写春联。这是他对关得玉三叔的承诺,也是他给自己规定的一项义务。
裁好了所有的纸张,岳雪莲放下裁纸刀,说是出去一下。她是去买红纸,她打算今年过年,自家的门上也贴上柳晓楠书写的春联。
从上高中起独立生活到如今,她家的门上从没贴过春联和福字。没有过年的心情,没有过年的氛围,一个不完整的家,贴上春联只会徒增烦恼。
犹如一潭死水般的生活该结束了,贴上喜庆的春联便是第一步。
岳雪莲走后没多久,谷雨推门走进来。
小屋里正热闹着,欢声笑语中,柳晓楠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跟大家说着相关的典故。晾衣绳上挂满了写好的春联,犹如旌旗招展,小阁楼里提前有了年的味道。
谷雨略微迟疑了一下脚步,迅速调整好心态,走上前来热情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大家好。”
毛笔停滞在半空,一滴墨汁顺着笔尖坠落在桌面上,摔裂成放射形的黑色碎片。
坦然地微笑!一定要坦然地微笑!柳晓楠半张着嘴微笑着,用废纸反复擦拭桌面上的墨迹,干巴巴地说:“来了。我写完这几幅春联,再陪你说话,一会儿就好。”
谷雨站到桌前,端量着柳晓楠写下的半副春联说:“我听厂里的人说,你热火朝天地为职工写春联,特地过来看看。你还别说,字写的比以前大有进步。”
柳晓楠咽下苦涩,咧嘴一笑:“谢谢领导的夸奖。”
谷雨的到来,屋里的气氛冷下来不少,几个人识趣地相继离开。谷雨从包里拿出两罐茶叶,放到桌子上说:“我从我爸那儿偷来的,上等的好茶。你经常熬夜写作,我只能帮这点小忙。”
仿佛回到少年时期,她偷拿哥哥姐姐的书籍给他看。柳晓楠收起茶叶说:“我不怎么喝茶,这两罐我收下,以后别再送了,浪费。”
谷雨审视着柳晓楠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浪费感情还是浪费茶叶?我是不是连关心你的资格都没有了?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欢迎我来。”
“小女人一样挑些小字眼,不是你一贯的风格。”柳晓楠让谷雨坐到自己的床上,自己抱着双臂背靠着桌子,义正辞严地指出:“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会变傻。由此看来,在这段时间里,你确实改变了不少。恭喜你终于找到适合你的爱情,为一个人而改变也是件幸福的事儿。”
“你少来,我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倒是你,连封回信都不敢写,更不用说见一面的勇气。无头苍蝇似的写个便条算什么?显示你的高风亮节?你没有资格评判我。”
“我想跟你说的话,都在正在写的里。”
“你真的要把我们的故事写下来?”
“对,写我们的故事,许许多多从农村走入城市的‘我们’的故事。”
房门是虚掩的,岳雪莲拿着一张红纸径直推门走进来。冷不丁地见到谷雨坐在床上,先是一愣,随即热情地打着招呼,礼节性地握握手。
谷雨没有走的意思,岳雪莲把柳晓楠推到一边,拿起裁纸刀在桌子上裁纸,一张红纸被她裁成四副春联。自家的门上一副,对门方娟家一副,父亲家的院门和正门各一副。
柳晓楠拿起毛笔,在充当砚台的盘子里不停地蘸墨舔墨,眼睛空洞地看着面前的红纸,不确定如何下笔。
岳雪莲看出他心绪不宁,收起裁好的纸张说:“过后再写吧,招待客人。”
谷雨说:“岳老师,在你们大学里,不缺少擅长笔墨的人吧。”
“的确如此。”岳雪莲说:“有些老师的书法堪称书法家的水平,我师兄的书法根本不值得一提,这取决于个人的喜好。”
谷雨说:“看来,岳老师对晓楠的字情有独钟。”
岳雪莲说:“师兄的字难登大雅之堂,可那是来自那块石碑上的传承,是在石板上水泥地上练就的。他的字不是用来孤芳自赏的,而是与大众同乐,因此便有了平凡中的不平凡的意义。”
谷雨说:“舍弃爱情与大好的前途,晓楠选择进师范读书,原本令人难以理解。我现在才看出来,背后也是另有缘由的。”
岳雪莲说:“这只能说明,你并没有真正懂得他。”
唇枪舌剑之际,关小云一头闯进来,替困境之中的柳晓楠解了围。
关小云懒得理会谷雨,看了一眼陌生的岳雪莲,自然也没放在眼里。她对柳晓楠说:“你回家告诉我爸,我在小董家过年,初三再和小董一同回去。”
柳晓楠问:“这么说,你和小董的婚期定下来了?”
关小云说:“我和小董暂时商定,国庆节结婚,到时还要看两家老人的意见。”
柳晓楠把岳雪莲介绍给关小云,关小云打量着岳雪莲:“怪不得屋里这么热闹。”也不等岳雪莲回话,转身对谷雨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语气生冷强硬。谷雨知道关小云这是为了什么,本可以置之不理,又想弄清她是怎么知道的,厂里的人又是怎么议论的,便跟着她下楼。
跟柳晓楠分手这件事非同小可,处理不好会影响到自己的声誉。是柳晓楠自己说出去的,还是来自其他的渠道?
关小云把谷雨领进自己的宿舍,让屋里的同伴暂时回避一下,关上房门直截了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