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期发出信号,十乘战车开始从左右两侧掠阵,弓箭手箭无虚发,山贼纷纷中箭,惨叫倒地。有些山贼手持简陋的盾牌向战车疾冲过来,楚国人也不纠缠,你追我就跑;但是弓箭手仍不忘转身射杀追赶者。如此掠敌数次,地上横七竖八铺了数十具山贼的尸体,而楚军伤亡却极少,阵列依然坚固如斯。山贼终于顶不住了,前面的人拼命向后挤出去,那群人顷刻间就炸了营,调转方向四散奔逃。
王子结发出进攻命令,于是步兵、战车齐冲锋,肆意追逐、屠杀竟敢冒犯天王、自讨苦吃的山贼。王子结率军追出二里地才停止,他在返回的路上发现有些山贼的鼻子被车兵的车右用殳(一种头部如同小圆饼的长兵器)拍进颅腔而死,死相之怪异令人忍俊不禁。
楚军扫除了前进路上的障碍,又得以发泄了怒气,笼罩在心中的阴霾终被扫去,于是怀着愉快的心情继续上路。
楚昭王一行经过艰难跋涉终于到达郧县,斗辛率领一千当地武装前来迎接队伍(楚平王曾经发布了一道敕令,除了王室直辖的城邑,每座封邑最多保留一千甲士),又把自己的家宅腾出来接纳流亡者。
人们都以为苦难的旅程已经结束了,他们只要留在城里等待援军就可以了。但是申、息军队还没影子,吴国人却已经得到了消息,而且吴军行动速度迅速——阖闾正带着中军和右军杀奔此地而来。
令人胆寒的消息还不止这一条,郧县之中竟然还有人阴谋刺杀楚昭王。策划者正是斗辛的兄弟斗巢。斗巢从见到楚昭王一行人开始就没给过他们好脸色看,他又悄悄对兄长说:“楚平王杀了我们的父亲,致使若敖氏失去了复兴的希望和可能。我们现在杀了平王的儿子们,不也属于正当的吗?”
斗辛心中未尝不怨恨楚平王,可是没有恨到刺王杀驾的程度;他不想在国家处于危难之时再看到任何人因内斗而死,因此狠狠斥责了兄弟一番。斗辛还警告兄弟说,他再有此种想法就以叛国罪处死他。斗巢深知兄长言出必行,只好打消了那个疯狂的念头。
不久,吴军逼近郧县,兄弟俩便保护着楚昭王跑到随国去了。
随国从立国开始到楚武王时期为止都是汉东大国。昔日有句话叫:“汉东诸姬随为大”。楚国消灭汉东诸姬,却唯独留下随国。因此随国如今已经成为楚国的境内之国,随国人一直过着着提心吊胆生活,小心翼翼地侍奉着楚国人,生怕楚王一不高兴再把自己灭了。
现在楚昭王虽然惶惶如丧家之犬,但是随侯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恭敬敬地把他请进宫来,无微不至地伺候着他。
吴军循迹而至。阖闾没有武力进攻随国的计划,于是派使者到城内去见随侯。使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历史教训和兄弟情义劝说随侯把流亡者交出来,又称愿意帮助随国把国土扩大到汉水沿岸。
楚昭王当时住在宫北,子期在宫内;子期见吴国使者进入宫城,立即跑到昭王下榻之处。子期与楚昭王无论在身材和相貌上都很相像,他便对昭王说:“阖闾派人来索取君王了,咱俩快换下衣服,让随国人把我交出去吧!”
随侯请使者到驿馆休息。他不禁回想起随、楚近两百年的交往史,那段历史的确非常屈辱而且令人心惊肉跳。
随侯有些动心了,但是一些明智的大臣却劝他不要交人。他们说:“郢都之军并不代表整个楚军,且王师虽然被打散但是没有被歼灭。残余的军士们正化整为零向各大城邑集结,而申、息等大县的军队还没有行动。
“楚军一旦全面发动起来,吴国人的肉还不够楚军一顿吃的,弱小的随军又算得了什么?楚国的王子很多,君侯交出楚王,楚王室也不会绝嗣,到那时我国只会徒受其害,只有面对亡国的命运了。所以吴国人才是我们的灾星!”
随侯左右为难,之好把选择权交给上天——他为交出流亡者是否吉利卜了一挂,结果是“大凶”。随侯答复吴国人道:“以随国之偏远弱小且近于楚国、社稷竟能延续至今,完全是因为受到楚国保护的缘故。随与楚世有盟约,至今未改。
“寡人也在先君神主前发过毒誓,如果违反盟约,将会国破身死;且寡人如果在大难临头之际抛弃楚君,以后又怎会专心侍奉君王?君王所担心的不止楚君一人(在灭亡楚国不在杀楚昭王一人)。如果君王能够安靖楚国,寡人怎敢不唯命是听?”他就这样婉拒了对方的要求。
阖闾十分恼火,他想要对随国人动武,但是大夫们却一致认为随国人说得在理,目前打劫比抓楚昭王重要一百倍。阖闾只好放弃了对随国人的要求,引兵而去。
阖闾回到郢都后召开了一个只有他和伍员、夫概、太子、伯嚭出席的最高级别的秘密会议(连孙武都被排除在外)。原来,占领郢都并不在本次伐楚的计划之中,因此阖闾认为有必要改变对楚策略了。
夫概建议趁楚昭王流亡在外之机扫清汉水以西的武装力量,与流亡政权划汉而治。伯嚭说不如扶植一个亲吴的傀儡王,再由他担任令尹予以辅佐;这个设想因为贪婪愚蠢透顶而在一片讪笑声中流产了。
伍员说:“划汉而治是不可能的。楚国的军事重镇都在北方,邓、卢、申、息、江、黄等大邑都归王室直辖,每个大县都能集结起两百乘战车。楚军一旦完成集结,再切断我们的归路,我们就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