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君主参加歃血仪式期间,鲁昭公却独自待在君帐里;季平子被晋人叫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只有叔弓陪伴在他身边。鲁昭公感觉自己这个君主当得特失败:在国内被季平子欺瞒,在国外被晋国人压制。比起晋国人来,他更憎恨季平子,但是季平子被晋国人扣押后,他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
举行歃血仪式前,晋国人宣布调整各诸侯国的供奉,美其名曰“调整”,实际就是增加。由于增长的幅度并不大,各国也没什么意见(这次调整的象征性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但是到郑国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子产不但不同意增加,反而要求降低。
子产说,郑国只是伯爵国家,却缴纳着公侯的供奉,又受到子男的待遇,这对郑国是不公平的。
叔向说,供奉说按照国家军队数量制定的;当晋国只有一军、楚国只有两军之时,郑国就拥有三军了,加在郑人身上的义务并不重;如果郑人不想承担太多,可以削减军队。
接下来盟会现场便成为子产和叔向的辩论专场。叔向对子产执意公布《郑刑》感到不满,子产对叔向干涉郑国内政(发布法令属一国内政)心存怨念,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在为国尽责的基础上又掺杂了私人恩怨;两人从中午一直争到太阳偏西,叔向最后实在无话可说,终于灰头丧脑地败下阵来,宣布郑国的进贡额度“维持不变”。
仪式举行完毕后,子大叔责备子产道:“增加供奉事小,大国颜面事大。晋人丢了面子就一定会找回来,会后进攻我国该怎么办?”
子产说:“夫子没注意吗?晋国卿士心不在国事,韩起担不起责任,所以叔向才冒出来顶替他的角色。君侯失权,晋政多门;晋人偷安还来不及,国家不竞,哪有精力讨伐我国?”
盟会结束会后,子产在回国中收到罕虎病逝的噩耗,不禁痛哭流涕:“我要完了,天下只有夫子了解我,他去世了,没有人劝我行善了!”
孔子听道这段话说道:“子产用这段话表明他堪称郑国的基石。《诗》说:‘乐只君子,邦家之基。’说的就是子产这样的君子。”
季平子被晋人囚禁在一座帐篷里,帐外有两个狄人担任守卫工作。当时天气炎热,帐内更是闷如蒸笼;季平子不成体统地敞开衣襟,吐着舌头。他的一名家臣挂念主人,于是揣着一条锦缎,提着冰壶,趁着夜色匍匐前进。但是他爬到帐外时还是被看守发现了,家臣用锦缎贿赂了狄人,这才把冰壶送进去。
盟会结束后晋人把季平子带回国去,鲁大夫子服湫也跟随队伍到晋国去了。
由于晋国为举行平丘之盟出动了几乎全部兵力,鲜虞人便放松了警惕,边邑守军甚至取消了例行巡逻任务。中行吴见有机可乘,便在回国途中分出一支轻兵北上,端掉了鲜虞的数个城邑。
鲁昭公回到国内,准备好好享受一下没有季平子在的惬意生活。但是事以愿违,他的耳边更加嘈杂,他的思绪更加纷乱;原来季平子已经成为鲁国公室不可或缺的人物——公室可以没有鲁昭公,却不能没有季平子。没有他,任何政务都没有人敢做决定;没有他,鲁昭公甚至连祭祀都无法举办。大夫们每天都在鲁昭公耳边唠叨个不停,请他出面把季平子赎回来。
鲁昭公不得已踏上去往晋国的行程。中行吴收到鲁使的通报后找到韩起,对他说:“君主相见是为了友好交流,如今我们扣押了鲁国卿士,不能称为‘友好’。两君相见一定会非常尴尬,不如婉拒鲁侯入境。”韩起随即派士弥牟(士文伯的儿子)把鲁昭公劝回去了。
季平子被软禁在大夫叔坚家中,他不知将会遭到何种严厉的惩罚,因此心情忐忑、精神颓废、度日如年。但是两个月过去了,关于如何处置他的消息却一点也没有,连看守他的大夫都替他着急。
“那帮不靠谱的晋人不会把我给忘了吧?”季平子这样想。又过了一个月,晋侯那边仍然音讯皆无,季平子便断定晋人的确把他忘了。
子服湫一直滞留在晋国,他想要为季平子斡旋,可是卿士们都不愿搅这滩浑水,都对他避而远之。子服湫最后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见到中行吴,对他说道:“鲁国侍奉晋国难道比不上东夷小国?鲁国是晋国的兄弟,土地广大,人口众多,能够完成晋国布置的任务;东夷能吗?大国如果为了东夷抛弃鲁国,鲁国就会转而侍奉齐、楚;这就是大国想得到的结果吗?亲附兄弟,团结大国,奖赏恭敬,惩罚邪恶,那才是盟主应当做的的事。夫子慎重考虑下吧!俗话说:‘臣一主二。’臣、主不和,臣必然去侍奉新主,难道天下除了晋国就没有其他大国了?”
中行吴被他的话所打动,转身去见韩起说:“楚国灭亡陈、蔡,我国却不能救;如今又为东夷惩罚兄弟,这样的盟主要他还有什么用?”
韩起又向晋昭公汇报情况,晋昭公说:“什么?季孙为什么还在晋国?不要留他继续吃白饭了,让他回去吧!”
叔坚得到命令,兴高采烈地把喜讯告知季平子。哪料到季平子反而赖着不走了,他定要晋人给自己一个说法。他命子服湫传话给韩起说:“寡君不知道所犯何罪,以至于世卿在诸侯大会上被大国拘捕。季孙如果有罪,死于君命也心甘情愿;如果无罪,释放季孙却不告知诸侯,季孙就属于逃避君命了!”
韩起被他搞得心烦意乱,却坚决不